的原因,自然是她在疯狂地想该怎么办。

过了半晌,她问:“将军所言属实?”

她必须确认这一点。

“本将军从不说谎。”姬无夜笑得太阴险,常久信不过他,视线稍稍移动,瞄见墨鸦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还真下了毒。

那一刻,常久连生气的想法也没有了,如果不想就这样挂掉,她就得按照姬无夜的规则,喝到唯一的一杯解药。

想了想,她又问:“喝完将军就放我走?”

“自然。”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只能喝一只杯子中的酒,是吗?”

“正是。”

姬无夜笑容咧得愈发得大,常久在他的注视下默默回到桌前,也不再坐下,只弯下腰,然后——

端起最左边的酒杯,将酒倒入中间的酒杯内,再端起中间的酒杯,将酒杯内的酒倒入最右边的酒杯,然后举起这时候唯一剩下的一只盛有酒的酒杯,仰头一口喝了下去。

整个过程干净迅速,在周围人反应过来之前,常久将喝完的酒杯倾斜示意。

“如将军之言,我只喝了一只酒杯内的酒。”她朝姬无夜说道。

又是一阵寂静。

今夜的沉默还真多。常久心里有点发毛,她跟姬无夜玩的文字游戏,钻了他话语里的空子,将三杯倒入一杯中,实际上是把三杯酒全喝了。

但姬无夜乃一员武将,喜欢搞强权压迫,若是对于她这种文人似的耍把戏方式不认账,她也毫无办法。

常久等待着姬无夜的反应,等到他一张豺狼虎豹般的老脸从惊讶到阴沉,隐隐有拔刀的趋势,然后又渐渐趋于冷静。

“哈哈哈哈哈!”姬无夜忽然大笑起来,“好!先生果然聪慧过人,姬某佩服!”

常久得了便宜不敢吭声,怕姬无夜又想搞什么花样。

然而姬无夜这回是真的放她离开了,如他自己所言,其实他不需要费心思搞欺骗,因为对付身份低于他许多的人,他只需拔刀便是最有效的方式。

“夜晚路黑,墨鸦,你去送送常先生。”

临走前,常久听见背后传来这么一句。

重新见到漫天夜色,常久不禁心生感慨,真是度夜如年啊。

一回头,墨鸦就站在她身后,仍旧是一身黑衣,晚风拂起几缕倾泻于胸前的墨发,细细软软地刷过裸露的锁骨,眉梢蜿蜒至眼角的纹路鬼魅而又摄人。

单凭长相来讲,这位绝对是惑弄人心的主。

“呃,你不会真要送我回去吧?我不会告诉别人今晚发生的事,放心吧。”常久憋了半天,憋出一句。

她知道姬无夜让墨鸦送她是在顾忌什么,她不会说出去就是了。

谁知墨鸦只是看着她,眸色深沉,是她不懂的情绪。

“常兄认为是我做的吗?”

“什么?”

墨鸦忽然开口问道,常久不解。

“你认为是我向将军告密,揭发你的身份吗?”

常久愣了愣,望着墨鸦:“是你吗?”

“......”

墨鸦没有言语,常久笑了:“是你也没有关系,反正你不做的事也会有别人做,姬无夜又不缺属下。”

常久转身欲走,倏然间被人一把拉住手臂,一下子扯回过身。

惊讶抬头,对上墨鸦暗沉的眼神。“不是我。”

“嗯?”

“不是我向姬无夜告的密。”

“......哦。”常久呆呆地应道。

她看到墨鸦皱起眉,眼神中似有生冷的怒气。

“嗯,好。”常久赶紧又添了两句,以抚平他不知从何而来的怒火。

握着她手臂的手松了松,墨鸦的表情在夜色之中显得难以捉摸,薄唇微张似乎想说什么,却又瞬间闭口不言。

良久,常久听见他问道:

“你这样的做法,值得吗?”

仿佛是一直潜藏在心里的问题,想要寻找一个答案。

怀着这样的才能,却没有自保的能力,这个人如此弱小,他却在他身上抱有期待。

不用问常久便知墨鸦指的是什么,确实,拿看家本领换家奴的性命,等于一点点把自己陷入更深的困境,哪天她家底精光的时候,差不多也就完了。

可是,“不管怎么样,还是人命更重要吧。”

他是这样告诉你的。

这个世上果然什么样的人都有。

墨鸦心底冷笑。你知道你在想什么。

你的生命不会有人来怜惜。

可这个人如果能够怜惜他人的生命,应当也能怜惜你的生命。

你不过是想从他身上得到同样的怜惜。

常久一直没等到墨鸦的回复,心里有点复杂,墨鸦是杀手,杀人估计从不眨眼,她现在跑来跟他说“人命最重要”,他会不会觉得她蠢啊。

她琢磨着打算再补充解释一下,却听墨鸦道:“常兄,倘若你我不是身处乱世,没有彼此不同的立场,你我是否能成为知己?”

那一刻,墨鸦含着夜风的嗓音轻缓地传入常久耳中,她一下子把她想说的话忘了。

不假思索地,常久再一次表现出她异于常人的脑回路:“处于乱世立场不同就不能成为知己吗?”

她就真的只是这么一问,等她再去细思墨鸦话中之意已经迟了。

视线中墨鸦深深地笑了,仿佛忽然想开了一般,笑入眼角眉梢,不加掩饰地就这样让她看见。

妖孽啊,常久心道。

“自然,也可。”

最后这句便带上了轻佻,又像往常一般漫不经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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