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棉裤洗过,棉花不喧乎就不暖和了。

旁边路过的小胖子扯着电了满头玉米烫的女人,“妈妈,我要吃包子。”

女人瞪他一眼,“我看你像包子,才吃完大油条子。”

东北母亲拒绝孩子的理由和句子,都是整齐划一的,你要什么,你就像什么。

路过卖菜的,都是当季最新鲜的菜,搁在白色泡沫盒里,边上还留着黄不拉几的胶纸带,旁边摆着个秤。从应季的苦瓜莴笋旱黄瓜到各式水果,再到各种不分季节的,东北大米,豆制品等等。东北人还热爱买各种豆角,扁豆角,豇豆角。

卖鱼的摊子也有,三道鳞是只在德国和黑龙江里产的鱼,在别地儿都是没听过的。极抗寒,刺儿少,你要是来晚了,哟,那鱼都买不着。

倪芝最后选了豆腐脑儿,可惜没能配上标配的油条,这打豆腐脑儿的大妈,手快得很,倪芝还没说完,就是一勺子酱汁儿。

她只能端了两碗,一碗颜色浓郁,一碗清汤寡水。

拖了个红色的塑料凳坐下。

她难得来一次早市儿,吃得磨叽,主要是到处乱看。

然而看到那边一个在豆制品摊儿上低头付钱的身影,她勾了勾唇。

看来另外一碗,也不用浪费了。

东北爷们儿多人高马大,显不出来那个人多高,但他抿着嘴那副严肃神情,就好像比旁边人要冷酷不少。而且他下巴那一撮胡子,算得上醒目了。

果然他提了个蓝色的塑料袋,走了两步,仔细看着,就有点儿一瘸一拐,跟钱媛刻意装的不一样,他是刻意让自己看着正常。

看他确实往这个方向走了,倪芝放心地低头吃了两口。

等看视线里出现了那个袖口都掉皮的黑色夹克,倪芝抬了手,一把抓住。

陈烟桥大约是以为袖子被什么卡住了,皱着眉低头看。

纤细的手指白得像瓷片儿,就这么揪着他的袖子,在黑衣服上分外明显。

他脸上稍有惊讶,很快就冲倪芝点了个头。

“是你。”

倪芝见他看见了,就松了手,指了指对面。

“碰见了,坐下吃一口?”

陈烟桥冲她晃了晃手里的塑料袋儿,“不了,我买菜呢。”

袋子质量不怎么好,还有棵大葱已经从袋子里呲出来了。

他什么都买了点儿,西红柿、大白菜、韭菜,还有些看不清楚。

看着确实是给自己买菜的。

倪芝指了指她多点的一碗,“你瞧,我也吃不了。”

陈烟桥皱着眉问她,“给我点的?”

倪芝点了点头,“算是吧。”

见他眉头还皱着,倪芝笑了笑,“不是,我吃不了这个,怕伤口色素沉积,阿姨手快。坐吧,你上次帮我,请你吃个早饭还不行?”

陈烟桥这才坐下来,他把袋子搁在脚下。

坐下以后二话不说,就低头吃。

然而里面有人往外走动,他又把那几个塑料袋放在桌子上。

倪芝仔细看了看,“你都买了啥?”

陈烟桥给她介绍了几样她都看到的。

倪芝干脆自己指着一个个问。

“腐竹。”

“火锅店里的吗?”

“对。”

“我也想吃。”

陈烟桥大约也是想到她的伤疤了,“你能吃吗?有留疤吗?”

倪芝叹了口气,从手机里找照片给他看,她去医院复查之前,光把疤痕拍了一张。

陈烟桥看过说,“已经算浅的了。”

“是。”

“你买这么多辣椒干嘛?放火锅里。”

“对,做底料用。”

“我第一次碰见你,你就在做底料吗?”

陈烟桥神色淡淡,“我不记得了。”

倪芝也不恼,细细地给他描述,如何大的锅,如何大的铲子,锅里红油满满,辣椒花椒随着铲动上下翻动。

陈烟桥听她的描述,一向抿着的嘴角都露出些许笑意。

“是。正宗的火锅底料,放辣椒,要选辣红素丰富的,火锅颜色才艳,放麻椒、花椒、豆豉、豆瓣、姜末。你看到时候,已经到了翻炒时候,最开始要用更大的锅,汤汁多,到后面越来越浓稠,把油香味儿都炸出来,才换炒锅。”

陈烟桥难得得多话,倪芝看见他嘴角的弧度,几乎难以置信。一个人正儿八经久了,倪芝都不敢相信他是为了馋她,才说了这么一番话。

她咬着牙,“别说了,等我好了,就去照顾你生意,行了吧?”

陈烟桥没说话,三两口把剩下的豆腐脑儿吃了。

“那我先走了。”

倪芝喊住他,“你有时间吗?”

他疑惑地盯着她。

“说好的访谈,择日不如撞日。”

陈烟桥沉吟了半晌,“行。”

“去你家?”

他皱眉,“不合适,你学校吧。”

“我们要求访谈最好在被访对象家里进行,我又不是没去过你家。”

倪芝目光坚定,同他对视了片刻。

陈烟桥还是低了头把桌子上乱七八糟的塑料袋都勾起来,又看她一眼。

“走吧。”


状态提示:12.腐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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