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芝有心再问,吃得心不在焉。
说起提起别人伤心事,她这些天做得也不少。
对于大多数受难者家属而言,这种群体性天灾,绝不是独一份的倒霉。
再加上时间久了,周围人都坚强咬牙过活,这些受难者家属反倒多少还有些倾诉yù_wàng,不想自己随时间流逝而遗忘这种缅怀。
倪芝只当普通前来悼念者,向那些受难者家属打听往事,像在废墟小学遇见的一个母亲,年年到了这时候总要带一大包零食来,有人来问她就唏嘘不已,说担心自己家小胖子饿着。
不一会儿来了新来的客人,大伟出来招呼。
上完菜又给一圈客人都加了汤,最后到了倪芝这桌。
大伟问倪芝“美女,怎么样,我们老板告诉你了吧,不是我骗你,真没有红油抄手。”
倪芝勾唇笑“是我记错了店。”
火锅热腾腾的气蒸得她面色微红,显得不似刚才那么冷艳。
倪芝看他拎着笨重的铜制大壶,用眼神示意了一下。
“坐”
大伟还有点犹豫“不的了。”
倪芝又笑了笑“我一个人吃火锅,你要不介意陪我聊两句。”
大伟听到这话就把铜壶放到了地下。
说实话,一个人吃火锅还是挺稀有的。
倪芝问得看似随意“你们老板四川人呐?”
大伟点头“当然了,我们正宗的四川火锅。”
“四川哪儿的?”
“好像是绵阳的吧。”
倪芝心里咯噔一下。
她最近资料背的滚瓜烂熟,绵阳游仙区属于41个较重灾区之一。
倪芝觉得自己有必要去看看营业执照是哪年的。
“你还蛮了解的嘛”
大伟理所当然“是啊,我都在这儿干三年了。”
倪芝奇怪“上次来没看到你。”
“那是前俩月了吧,我回牡丹江了。”
他刚瞥见倪芝的蘸料,寡淡得很。
他忍不住自告奋勇“美女,你这是重庆油碟的吃法,我们老板说了,四川火锅要陪四川蘸料要,我调的油碟嗷嗷好吃。”
倪芝先前心思不在这上,就只开了麻油罐随便丢了蒜泥进去。
见他跃跃欲试,倪芝伸了手把自己油碟推了过去。
桌子上的调料齐全。
大伟一手拿耗油一手拿醋一起往里倒,眉飞色舞地给她解释“你看醋可以解辣去膻,耗油是提鲜味的。”
他又挖了一勺花生碎“加花生碎口感最好了。”
最后挖了一勺香菜,问倪芝“你吃香菜吗?”
得到倪芝回答他才放下去。
得意洋洋地推回给倪芝“你尝尝。”
倪芝搅匀了,就用筷子蘸着在嘴里嘬了一口。
“好吃。”
倒不是违心,确实不错。
倪芝还刚想继续问他,就有新客人进来。
嬉嬉闹闹一行五六个人。
大伟又去忙乎,把一张四人桌同两人桌拼了起来。
经过了刚才的调油碟,大伟自觉已经跟她熟了,忙完就坐回倪芝对面。
倪芝继续刚才的问题“你们店开了几年了?”
大伟想了想“好像快十年了吧。”
他说完又觉得确实是个很久的岁月,叹了口气“老板太佛了,从来不宣传,很多人都吐槽怎么连个招牌都没有。不然我们店生意这么好,早能开分店了。”
倪芝想了想陈烟桥那副模样。
上次见他还算勤快,店没开门时候一个人炒火锅底料,腿脚不好还一趟趟搬东西,甚至还要同送菜的老伯抢,但他身上不见什么商贩的气息。
倪芝接话“今天你们门口不是挂了个牌子,名儿还挺别致。”
“不是”大伟压低声音,还下意识回头看了看“那是我们老板伤心事,每年这时候都要挂牌子挂个两三天,你千万别跟他提。”
“哦,这么回事”倪芝很识相地点了点头。
如果说先前只是出于写论文的敏感,此刻她心里已经确定了五成以上。
四川绵阳,十年前开的店。
每年只在这个时候挂个两三天的“凭吊”牌匾。
说不清楚是什么感受,好像这人这事儿是因为田野无形中的牵引,专门送到她面前来的,都由不得她不好奇。
都接近打烊时间,不见陈烟桥从厨房出来,连刘婶都摘了围裙拎了包,同大伟打了个招呼先走了。
她更慢吞吞地吃,一边同大伟聊天。
他只偶尔起来给客人收个钱或拿个饮料。
东北男人哪个不是能贫能侃满嘴跑火车,没一会儿大伟就说的唾沫横飞面红脖子粗。
“那天店里来了一对儿小两口,吃着吃着就吵起来,直嚷嚷。说什么给丈母娘的东西少了,那男的也是跟炮仗似的一点就着,扯些什么她太费钱。还不是我,嘁哩喀喳三下两下就把他俩说明白了。我上去就跟那男的说,大哥你别扯这些没用的,男人就是给女人花钱的,不养媳妇儿养谁,我说大姐你也是,不带这么说话的,自个儿男人,你要他掏钱,得让他心甘情愿不靠谁嗓门儿大,回去给他松松骨洗洗脚大老爷们儿一舒服了还不是你说啥就是啥。”
他问倪芝“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最后一桌的那五六个人喊了一声“老板结账。”
陈烟桥又是那副懒懒的姿态,从厨房出来去柜台拿他们的单。
看见大伟还在眉飞色舞得拿手机显摆:“你玩游戏不?我有个哥们儿搞直播的,有空就带我飞,我俩一起玩时候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