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最美的夕阳
那一天的夕阳,是藏花看到的最美的夕阳。
她搬了个小凳子坐在门口,看太阳像个大火球,滚进了西方的云海。白云扯絮的棉花一样飞的到处都是,在蓝色的天幕上烧的红彤彤的。天蓝的可真美,颜色匀净的像一块刚染过的布。可又有那一个染匠能染出这样的蓝呢?
藏花看到房脊上蹲着的瓦兽仰头看着天光,夕阳的余晖明亮而柔和,青砖蓝瓦、土壁粉墙,犹如仙境。
屋子里传来母亲呼唤的声音:“藏花,别发呆了,快来把桌子擦干净,快要有客人了。”
藏花答应一声,恋恋不舍的看了看满天的晚霞,拿起凳子,回屋帮母亲收拾去了。
她和母亲在这里住了已经十六年了。从记事起,身边便只有母亲一个亲人。母亲告诉她:她们家世代卖艺为生,母亲和外公的弟子成了亲。生下她后,外公和父亲在一场瘟疫中过世。之后母亲便带着她在昌南郡开了个小酒馆度日。
昌南郡是昌南国的王都。其国地处天南,和北方强大的中州接壤。自立国几百年来,一直是中州的属国。国中一直是女王当政。五十年前,中州大乱,祸及昌南。国内有叛臣和中州乱军结盟,起兵叛乱。当时在位的是奇秀王。奇秀王膝下只有一子,在心腹的保护下逃脱。二十年后,其子长大成人。昌南国叛乱叠起、群雄割据、人心思安。其子招兵买马,在一众旧臣的拥护下肃清叛乱,成为第一个男王,便是现在的昌南王。
这时,隔山相邻的中州也出现一位贤明的君主。声势日大,隐隐有一统之势。昌南王和他惺惺相惜,起兵助他夹击乱军。中州一统,他面南称帝。昌南王自愿称臣,接受皇帝封爵,为朝廷屏藩天南。
昌南地处偏南,民穷国弱,农耕落后。皇帝为酬谢昌南王雪中送炭之情,派人前来教授农耕、冶铁、煮盐的技术。昌南王励精图治,开科举、奖农桑、革新官制。二十年来,六郡日渐繁荣昌盛,一片盛世景象。
虽着先进的技术一起传来的,还有中州的民俗。二十年后的今天,昌南已和中州一样:以孔孟治世,男尊女卑。一夫一妻的习俗也随着战争中男人们的飞黄腾达被视若不见。自昌南王纳次妃始,达官贵人妻妾成群,俨然于中州无异。
几百年来女尊治世的遗风虽然没有延续,民风仍比中州开放些。所以藏花的母亲花二娘在昌南郡长丰巷开个小酒馆还不算引人注目。孤儿寡母,为了不必要的麻烦,藏花自幼便被打扮成男孩子的模样。花二娘卖艺出身,略懂些武艺,又生性十分泼辣,日子过的还算平安。藏花幼时和同龄的男孩玩耍,大家看她生的单弱,常常故意欺负她。她对着比自己胖大一倍的男孩从不胆怯,那怕自己受伤也要把对方打到认输。看她揍人时的疯狂,从来就没人怀疑她不是男孩。
藏花刚擦完最后一张桌子,日头的脚步被她赶着移到了门口,迎来了黄昏的第一位客人。
她家这个小店不大,满满档档摆了五六张桌子。吃食不过几个凉拌的小菜以供下酒,再简单不过。所待的客人亦总是贩夫走卒。只是这第一个走进店中的却是一个文人打扮的中年男人。
花二娘招呼一声:“秀才来了”。满脸堆下笑来:“今儿您老可是头一位,我送您一碟小菜尝尝。”不待秀才感谢的话说出口又接着问:“今儿喝什么酒?女儿红?竹叶青?”一边又回头吩咐:“哥儿,快帮你秀才大叔拿一碟咸豆来。”
秀才半天才插上话:“来半斤烧刀子。”
花二娘拿起酒屉,揭开酒缸,一股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引得秀才咽了两口唾沫。花二娘一边熟练的将酒倒入青瓷的壶中,一边问:“秀才今天怎么想起喝这么烈的酒?这可都是那些挑脚汉的口味,有辱您的斯文呀。”
那秀才是店中的常客。二十年来屡试不第。知道花二娘于他玩笑,并不在意。自拿了酒在靠里面一桌坐下。桌子上早放着藏花拿过去的咸豆一碟。
他将酒倒进青瓷杯中,呷了一口,一股辛辣自喉咙蔓延,散在肚中火烧火燎,啧啧两声说:“昌南王带兵前去临海郡征剿倭寇,已有两月有余,胜负不知。那倭寇临海登陆,在我昌南境内流窜,奸淫掳掠,杀人放火,扰的人心惶惶。我空读一肚诗书,不能上阵杀敌,人生一大憾事。今天借二娘这壶烈酒抒一抒郁闷。”
花二娘正待搭话,店中三三两两开始进人,便顾不得闲话,忙忙的招呼起来。藏花脚不沾地的来回为他们上菜、拿酒。不一会儿,狭窄的屋子里便被人声填满了。
不知谁把话题引到了昌南王出征的事情上,大家的表情都沉重起来。
这些年,和昌南隔海相望的倭国战乱频仍,一群亡命之徒盘踞海岛,屡屡进犯昌南。那些浪人都来自倭国的武士家庭,自幼习武,凶狠好斗,几十人便可杀散上千的官兵。昌南二十年无战事,承平日久,武备不修,竟任倭寇一次次的劫掠束手无策。
秀才听到这个话题,已有五六分醉意的他更加兴奋起来:“诸位,昌南王王鴐亲征,又采纳了魏国老的七子连星阵,这一次一定会大败倭寇。”
众人都转向他,齐齐问:“什么七子连星阵?”
秀才更加得意:“我们的魏大国老,那,那真是当世奇才:”他酒劲儿涌上来,舌头有点打结:“文韬武略,惊才绝艳,偏,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