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起亮,一个上门护士给思竹抽了一管血,何鈡梁就带去雁医一院了。思竹又睡过一阵后,一下床,肚腹间熟悉的一股潮流,她暗叹:“完了!”
何鈡梁晚饭时回到家中,思竹自觉自愿坐饭厅等候。何鈡玲带着童童也在,童童活泼泼地哼着一首儿歌,对思竹撒娇道:“舅妈,妈妈说你会生个小弟弟和我一起玩的,多会儿啊?快点吧,舅妈!”
思竹锁嘴不语。
何钟灵尴尬笑道:“我没事逗孩子玩的。思竹,咱不急哈,反正你胚胎多,咱下次准成。”
鈡婷还在百思不得其解地伤感自语:“想不通啊,咋就没成啊?”
何国祥表现得很淡定:“我听我一个老朋友说了,他媳妇也是做的试管,花了三年时间,做了六次才成。”听得何家女人皆目瞪口呆,不约而同嘴张个大“o”。
老头子继续说:“所以思竹啊,不要有心理压力,咱慢慢来,今年不成,咱明年。”
何鈡梁给妻子夹了个鸡腿,温情暖暖地笑:“我今天见医生时,知道没成,可能情绪不高吧,医生都训我了。医生说你们当家属的就见不得失败,知道谁最难受?谁做试管谁知道!”
思竹委屈得眼眶通红。
何鈡梁宽慰地抚住她背,像逗婴儿一样轻轻拍:“医生说三个月后再移植。就算一次移三个,咱都还可以移五次,你是地主娘你怕啥?今天见一个失败了的没胚胎了还得重新取卵,比咱可惨多了。”
思竹心头渐暖,勉为其难地笑了笑。
钟玲最垂头丧气,强咽几口饭,谁都不理便回房去了。
其余人难免不自在,思竹心沉沉够难堪。
饭罢,思竹自发收拾碗筷。大姑子钟玲从她手中抢下了,嘴上说:“你多休息下。”努嘴使兄弟。
何钟梁机智地带着媳妇儿回房。
思竹一进房间就坐床上,眼泪汪汪。
何钟梁给她拭泪,笑着逗:“史湘云都给逼成林黛玉了。这算啥啊?咱休息三个月,养好精气神再战就是。”
她思想被带偏了,透着傻劲噙着泪:“有我这身材的林黛玉吗?”
他把她揽在胸口,笑得胸腔轰轰:“但你比林黛玉可爱多了。”
星期六晚上,陈印姿送儿子回家。韩修照夫妻俩都不在家,孙淑华坐客厅打盹,一旁婴儿车上小珊珊哼来扭去,看来是被开门声惊醒了。
陈印姿把一袋哗啦作响的花花绿绿的零食往茶几上一搁,大开嗓门:“儿子,给你放这,吃完了妈再给你买!”
孙淑华跳了起来,瞪了她一眼,慌忙轻抚着哼哼唧唧的小孙女。
韩旭升竖指做虚:“妈,轻点声。”
陈印姿当没看见,一屁股坐下来,还摁响了电视,亲亲热热招呼儿子:“旭升,过来挨妈坐,明儿不上课,看会电视,放松放松。你以前不最爱看电视吗?”
孙淑华把婴儿车推进了卧室。
韩旭升才坐妈身边去,母子俩互喂零食,其乐融融地看电视。
孙淑华又走了出来,把屋门虚掩,对旭升说:“奶奶去给妹妹买瓶止咳糖浆去。你警醒些,妹妹醒了要哭闹,哄哄她。”
韩旭升扬起一张笑脸:“知道了,奶奶,你放心去吧。”还取了两块饼干屁颠颠的地送跟前去。孙淑华摆摆手便出门去了。
韩旭升悄悄推门看了一会,见妹妹翕动着小嘴,嘴唇已失粉嫩,干裂起皮,面色还不正常地发红,小手摆来摆去,没睡安稳的,不由心疼。
他回来坐好,把电视音量调小了不少。
陈印姿不服气了:“儿子你在自己家,这么小心翼翼怕她个巴掌大屁孩儿?”
韩旭升为难道:“妹妹她生病了,一吵醒要哭半天。”
陈印姿气呼呼地腾身而起,“嘭!”地推开屋门冲了进去,“嘎吱吱”把婴儿车旋了几个转。珊珊像一只“扑通”落水的青蛙,挥手蹬腿地“呱呱呱”哭。
“妈!”韩旭升崩溃了:“你再有气,也不能给妹妹撒啊!她才几个月大,她还生病了!”他冲动地一把挡开亲妈,小小心把徒劳扭腾的珊珊抱怀里,“咿咿呀呀”软声哄着。
陈印姿恨儿子的糊涂啊,声色俱厉:“谁是你妹妹?你妈我就生了你,你哪来的野种妹妹?”从儿子怀中抓小鸡一般揪起婴孩“咚!”地一声掼在床上。小珊珊眼白一翻,“咯”地一声就无声无息不动弹。
韩旭升吓得魂飞魄散。他越过母亲跨上床,弯腰抱起妹妹,轻轻地急促地拍着后背,眼泪哗哗流,迭声连唤:“珊珊、珊珊……”
陈印姿一时也呆了:“我又没用劲,还是被子堆里……”
韩旭升抱着妹妹满床跪着转圈,不停轻拍呼唤。小珊珊眼珠缓缓转动了,可怜巴巴地边哭边嗝。他不敢再撒手,抱着妹妹跪行下地,去空间大的客厅。
陈印姿余怒未消:“你别对她这么好,她生来就是个害人精,害得你爸少爱多少你。”
韩旭升苦恼不已,求饶道:“妈,我比妹妹大十五岁,她这么小,爸爸多爱她是应该的。你不爱她,但不要再伤害她了。我心疼,妈!”
陈印姿嗤之以鼻:“幼稚。”
杨思竹第二次试管移植是七月三十日,今年入夏以来最热的一天。
静养模式重复开启。但不是温度宜人的春天啊,不开空调,不扇风扇,全凭少穿点度日。
但杨思竹丝毫不怵这些身外不适,她只琢磨身体内部的异感。
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