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曾想,这份情感不单没消失,反而愈演愈烈,渐渐到了无法抑制的地步。
真正明白他已经喜欢上了雪颂,其实还与初微有关,这家伙横插在他和雪颂之间,像个阴魂不散的怨灵。大抵是因为雪颂问了那句“你晓得初微喜欢甚么东西吗?”他便以为她喜欢初微,心口跟着不舒坦起来,情绪登时跌落低谷。
再怎么愚钝,也该晓得那是嫉妒,若他因这件事嫉妒初微,只能说明一件事——他喜欢雪颂。
不知何年何月何时何地,就这么喜欢上了。
他并不认为这是一件值得欣喜的好事,心底更多的是焦虑——他喜欢雪颂,雪颂却喜欢初微,初微又喜欢三界众生,这是一个无法构成三角的死循环,没有办法解开。
头一次遇见喜欢的姑娘,她喜欢的却是自个儿的好哥们,一份感情还没开始就要结束,受此重击,好长一段时间,无妄都郁郁寡欢,提不起精气神。
直到和雪颂去凡界收服蝗虫精回来,她赌气似的喊出告白话语,无妄才后知后觉明白过来,原来,雪颂也喜欢他。
原来,他们两情相悦着。
他活了十几万年,头一次发自肺腑感到欢愉,自降世伊始便萦绕在身旁的孤独感霎时间散的无影无踪,浑身充斥着满足感,心情岂能用一个“好”字来形容。
唯一为难的是,与紫苑的婚约仍在,若他在这时吐露出心迹,便等同于陷雪颂于尴尬之中,所以,无妄暂且克制住与雪颂互诉衷肠的想法,特意带她赴宴,想让她亲耳听到他将婚约退掉的消息。他准备着,这边将婚约退掉,那边便向雪颂表露心迹,不管她是甚么身份,来自哪里,他都要娶她做夫人。
他虽常常说缘分是虚无缥缈的东西,却也明白缘分的难能可贵,尘世有众生千百万,他唯独喜欢上了雪颂,若不让这份喜欢修成正果,委实糟蹋了造化的良苦用心。
但,雪颂的脑回路无比清奇,当他在宴席上提起退婚的事,一石激起千层浪,紫苑以死相逼、遗墨老祖磕头乞求他收回成命,就连雪颂也用可怜巴巴的眼神恳求他,让他暂时别退婚。
无妄听了雪颂这句话,酿成的苦果到如今还没吃完。
活了这么些年头,无妄已看透了许多世事,总结出不少人生经验,譬如说,欢愉的日子总是短暂的,眨眼间便会过去,而痛苦却遥遥无期。
所有变故都发生在一夕之间,他不过半个时辰没见到雪颂,等再见到她,已是在初云天的大殿上。她的身份被众人挖了出来——甚么重伤垂死的仙子青燃,她真实的身份分明是魔界的帝姬雪颂。
在那些同住屋檐下的亲密时光里,无妄已隐隐约约猜到她的真实身份是甚么,左不过他存了几分侥幸心理,觉得仙界的神仙大多愚钝,不大可能猜得到雪颂的真实身份,倘使猜得到,也压根没胆子做甚么,至多赶她回魔界罢了。
他猜错了众仙的反应,也低估了遗墨老祖在众仙心目中的地位,错一次还好弥补,可如果一错再错,造成的后果往往不可估量。
在遗墨老祖和紫苑的挑拨下,众仙家的怒气被激发到最大化,他原本想把这件事情轻而易举的翻过去,让雪颂回魔界避避风头,可众仙家不肯让雪颂轻易离开,嚷嚷着要取她性命。
僵持不下,所以,无妄遂了那起子神仙的心意,变出寒光闪闪的长剑,不假思索地刺入雪颂的左心房。殷红的血顺着长剑流淌,一滴一滴,溅落在干净的木头地板上,像傲雪盛放的红梅花。
他晓得雪颂的心脏与常人不同,常人的心脏生长在左侧,她的心脏却在右侧,第一次拥抱她的时候便晓得,所以,才敢刺出那一剑。
饶是如此,当看到雪颂捂着流血的伤口,用不可置信而又绝望的眼神看着他,他的心脏骤然绞痛不止,若不是老魔帝及时赶来,他很有可能抛下一切,不管不顾的带着雪颂离开,哪怕反出仙界也有可能。
老魔帝将雪颂带走了,顺便带走了他那颗会跳动的心脏,无生谷照旧苦寒清冷,落雪下起来似乎永远不会停止,他重新开始过枯燥无味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