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阳如血,和着呜咽而过的流风,轻轻鸣动吊悬于城门上的那一束攸管,将斑驳的声音投射到门前的路面上,萧瑟满眼。
不知不觉,秋光已至多时。
大秦帝国,黔中郡,沐缇县。
时已暮分,城门中开,寥寥无过客。却有七名戍卒批甲执锐,分立两列,陈于门下。最前方一名身形较胖,浓眉大眼,一手掌剑挎于腰间,另一手持有一皱皮书册遮住漫掩过来的残阳,不时仰首呵欠,系于发髻的束革敲落在灰色皮甲上,飒飒作响。其余兵卒也在原地或擦拭茅戟,或舒筋动骨,或眯眼远望,阵型散漫而开。
“叮——”此时从约莫三丈高的城楼上铺落一声鼓磐之音,犹如游鱼一般,在秋风中隐约穿梭、浮沉,仿佛稍不留心,就再也不会寻到。为首的胖戍卒却闻之一顿,连忙止住连天的呵欠,侧耳仔细聆听。
“叮——”又有一声更加清晰,直垂而下。胖戍卒神情开始亢奋起来,貌似憨厚的五官谱开了一种叫做快乐的意味。转而一边盯着城外的主路干,一边朝城楼上方高声嘹道:“邻歌,快起来,要开始闭门了!你听,第四声、第五声……”
“闭嘴吧,千辰你个胖仔,赶紧来搭把手,把门关上好吃酒去。”旁边的高个子戍卒立起擦拭得铮亮的长戟,瘦削的面庞上剑眉扬起,笑容里英朗的气息蓬勃欲裂。
名为千辰的戍卒嬉皮笑脸,把书册胡乱往怀里一塞,凑近身来:“风烈,我这还不是在奋力为大家争取一顿免费的宴餐,眼看戌时已至,城门将关,今日的第五百名过客不可能到来了,邻歌的赌局必输,这顿免不了……”
话音未落,第七声磐音响起,标志着城门将闭。其他几位兵卒也陆续开始收掇警戒器具。虽是安逸的小城,已然多年鲜有战事,但也劳立了一天,履完当班之职,自是思归之情迫切。
“服了邻歌这小子,还在睡,与菁娘家的那只蠢彘别无二样。”千辰双手举起一座半丈长的拒马桩,炫耀着举过头顶。
“小胖子,我仿佛又听见你在背后说我坏话!”城门上方阁楼的左侧,探出一个脑袋,眉清目秀的少年,眯着眼望了下西边的霞光,也打了个哈欠,又赶紧缩了回去。
“哈哈,有能耐赶紧起来,下来比划下!”千辰将长桩舞动了一圈,意气生风。
“他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说不得晚上还需辛苦,大家都担待下罢。”风烈曲腿,勾起倚在一旁的步革盾,在低凝的划破音中稳稳接住,转身就向城内走去。
“哎,不提也罢,日头已落,大雾已起,归去,归去。”小胖子摇晃着头脑,随之而行。“夭夭明姝,娇若月出。出云天光,俟我一方……”
倏然,一阵沉闷的蹄音,刺破远荡的暮霭,从城外道路的另一端传来。
千辰和风烈俱是一顿,停下脚步。蹄声却越来越清晰,二人不由相视一眼转过身来。
“丫的,邻歌的运气这般甚好,还真来第五百个了?”
“别乱说,再听!”此时的夕阳唯有一弯红棱踟蹰在天边,暗红色的光芒晕染了千里,也映射出风烈的微微色变。
沐缇县郭北门外,约莫五里之地,一片榆树在初秋的风致中曳曳生姿,隐隐掩住了进城的主路干。那蹄声借着夕阳照不彻的昏色,凝若闷雷,从之掠来,惊起数十只晚栖的鸟雀盘旋而起,唳鸣不止。
“这声音不对!”风烈三声唿哨,一长两短,“全体,一级警戒!”千辰微微一愣,但当即作出反应,扔出拒马桩,稳稳地落在入门口。
“小武、选河,立即关门!朝阳、开山、明立、明全,推出床弩,执兵聚阵!”风烈沉着指挥,“老梨,解,长箭上弓,游离就位!”
“诺!”其余兵卒虽然不清楚发生何事,但听到警戒令俱是轰然响应,紧急备战,一股凛冽、紧张的氛围弥漫开来。
两名兵卒飞奔门内,扔掉手中的兵器,拔起两边的门销,转起门轴滚轮,厚重的城门开始缓缓挪动。
而与千辰一起,风烈二人则将所有的拒马桩移至离门洞一丈外的规落位置,摆闭成扇形三列,掩住城门口,踩下固地销,然后回退洞内。
彼时,西边的残阳终是抵不住暮色的侵蚀,在长戟的刃端跳跃出最后一缕莫名的光芒,消失殆尽。有那么一瞬,就好像永远失去了什么,天地间俱是一暗。
城门洞里,千辰早已拔出青铜剑,回望了下身后城门,从内向外闭合的过程持续产生着“锃锃”的摩擦声。又望了眼堵在前方交错而置的三列拒马桩,身旁在穿插空间中狰狞欲出的两床长弩和另一名剑士开山,以及身前持戟凭盾而立的风烈和其他三位伙伴,不由咽了下口水。
“风……什长,不会是魔兽吧?”
“不好说,不是寻常马蹄声,数量不多,但距离数里地都能如此清晰。”风烈微微弯腰前倾,右腿后抵,长戟微倾,调整了下防冲击的姿势。
“那……如果有魔族,怎么办?”千辰想了想,还是咬牙问出了一个有点发凉的问题。毕竟,前些时日就有过客传言,相连的天水郡有一偏远小县被几名魔族驱使魔兽搅得惨烈。
风烈沉默了会,紧了紧手中的长戟,说道:“一般不会,但,不排除。”声音不大,但很冷静。
旁边同样持戟的戍卒朝阳下意识地想确认下身边长官的脸色,却发现什么也看不见,这才突然意识到门洞内壁上本该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