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门走出的人头带幞头巾,身着月白儒袍,年纪约四十许,三绺黑须飘洒,看上去十分儒雅。
陈母一看引来了此间的主人,急忙告罪道:“小妇人一家在此避雨,惊扰大官人了,还请恕罪!”
“无妨,刚才是你家小公子吟诵的词句?”
“正是!”
儒雅中年人转头打量谭国华,见他长得瘦弱,面目却十分清秀,尤其那双眸子仿佛会说话一般,“刚才的词是谁做的?可有下阙?”
随便吟诵首词就被人发现了破绽,谭国华有些汗颜,以后这样的事还是少做为妙,好在他的脑筋转的快,“我是听一个叫柳三变的人吟诵的,下阙是:不忍登高临远,望故乡渺邈,归思难收。叹年来踪迹,何事苦淹留?想佳人,妆楼颙望,误几回、天际识归舟。争知我,倚栏杆处,正恁凝愁!”
中年人听完吟诵,连连赞叹,“好词好词,能写出如此妙句的人,绝非寻常人,小哥可知这位名为柳三变的高士身居何处?”
谭国华当然不会说你等个百十年就能见到,“我们那有座仙翁祠,正是在那座破庙中遇到的,至于他现在身居何处,小子委实不知!”
“那太可惜了!”中年人不由扼腕。
双方又聊了一会,雨越下越大没有停歇的意思,一家三口有些着急了,如果雨一直不停,今晚恐怕要住在县城了,而住宿的费用又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这时有一个管家模样的老者拿来了凳子,中年人坐下说道:“你们的家在何处?”
“小妇人家在城北十五里的陈家村!”
“可是担心今晚回不去了?”
“正如官人所说!”
中年人抚须笑道:“看令公子也是读书人,如果我出题他能答上来,就让你们在我家借住一宿,如何?”
陈母面露难色,“华儿识字不过两月,也无人教授,如何当得起大官人考较?”
“哦?只识字两月?”中年人不由讶然,通过刚才的聊天,他已经断定谭国华是个真正的读书人,只识两月字的顽童绝不可能有如此谈吐。
“小子的确只读了两个月的书,除了记性好一些,并没有其它特长!”
“你都读的什么书?”
“千字文和论语!”
“论语会背几篇了?”
“刚刚能通背,只是有些字不太认识!”
中年人暗吸了口凉气,当年他从识字到背论语足足用了一年多,如果眼前只识字两个月的小家伙就能背下论语,那岂不是天才少年?
“闲来无事,你背一下我听听,如果背的好,今天不仅供你们留宿,晚饭我也包了!”
听说有这样的好事,谭国华当然不会推辞,于是从“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悦乎”开始背诵,中间几乎没有停顿,以中年人的学识,自是能听到几处背错的地方,不过略一转念便已了然,那些错的地方全是生僻字。
等他背完,又问道:“可知其意?”
“不知!”
中年人点点头,如果只读了两个月的书,连圣人所要表达的意思都能领会,那就不是天才,而是妖孽了!
到此,他已生出了爱才之心,“你叫什么名子,可愿入我门下?”
“先生是…”
不等中年人回话,旁边的老者傲然道:“我家老爷乃是一代大儒崔诚~”
谭国华的记性超常,马上想到了庞元提到的一个人,似乎正叫这个名子,心说这也太巧了一点,不过转念一想,小小的县城,纵横不过四条街,有缘邂逅也不算夸张。
能拜入一个大儒的门下,这符合他对自己未来的规划,但是陈母怎么办?刚刚有所起色的陈家势必因为他的离开重新陷入困顿之中,人不能不讲良心,于是很干脆的婉拒道:“多谢先生厚爱,母亲腿脚不便,家里拮据,不便跟随先生。
陈母没有阻止,人都有私心,她当然也不例外,好不容易重新有一个儿子,她不想儿子离开。
天下哪有求弟子拜入自己门下的道理?崔诚也有着自己的骄傲,所以不再强求,不过他还是履行了诺言,让老管家崔四给安排了住处,并向饭馆预定了吃食。
虽然没有拜师,谭国华也不打算放弃向高人请教的机会,崔诚既有爱才之心,当然不吝赐教。
黄昏时分,雨终于停了,天仍然阴沉,一家三口没必要踏着泥泞星夜回家。
中秋赏月是不成了,不过还有灯会,崔诚作为旅居此处的大儒,受到了王县令的邀请。
“华哥儿,你可愿意随我一起赴灯会?”
谭国华转头征询陈母的意见,“去吧,一切听从先生的安排,不可让先生为难!”
在衙役的引领下,崔诚和临时充当书童的谭国华来到了县衙。
衙门前的大街上一众衙役和商户正在布置各种花灯,已经有不少人在华灯前流连,让这个没有月光的中秋节平添了不少喜庆的气氛。
王县令是个身材不高的中年人,身材壮硕,饼子脸,最引人瞩目的是那对凶悍的刀眉,不像文人更像武夫,闻听崔诚到来,亲自出迎,显然对这位大儒很是尊重。
双方寒暄已毕,进入了县衙的大院中,院中摆了四桌酒席,在座的均是县里乡绅名士。
落座之后,王县令先说了一些官场套话,随后话锋一转,谈到了今年的秋税,谭国华猜测,这位县太爷搞什么灯会,恐怕真正的目的就是在这秋税上。
果然,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县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