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连山大惊,喝道:“区区一箭,显不出爷爷的本领。快来领会爷爷的三叉戟!”他收起铁弓,命兵士抬过三叉戟,怒冲冲就要上前。
少年并不避让,高声说道:“你骑着马,居高临下,自然是赢定我了。你想杀我,只管放马过来,我不怕你的三叉戟。”孙越一旁打趣道:“杨兄,跳下马去跟他过几招,教训教训这混小子!”杨连山箭术冠绝一方,长拳短打方面却不甚擅长。听了少年这句,又被孙越一打趣,当场胀红了脸。
侯希逸听他们一言一语,顿时异兴遄飞、突发奇想,命令侍卫:“将我那匹骅骝马牵了过来,送与那少年骑乘,”转头看着那少年,“我倒要看看,你骑上马,能与我的手下大将交战多少回合!”
少时,六名精壮兵士牵过一匹高头大马。六人俱是战战兢兢、如临大敌,生怕被马踢到。那匹马浑身赤色、鬃毛飘飘、筋骨壮硕,高高昂起头颈,一看便是稀世良驹。侯希逸看着那匹马,眼神里满是爱怜,转面问那少年:“娃娃,你可识得此马?”
少年本是山里赤贫的猎户,哪里认得这等名马良驹?他摇了摇头。
侯希逸手弄念珠,念了声佛,得意地说:“老夫当年率领兵马讨伐安禄山,经历几场大战,杀得安禄山损兵折将、抱头鼠窜,立下赫赫功劳,朝廷因此封我做了平卢淄青节上画有老夫图像。如今安史余党尽皆扫平,圣上挂念老夫,特地赏赐一匹骅骝宝马。这骅骝马,从大唐西域运送到此,最是难以驯服。它虽已穿鼻、系上了缰绳,但是桀骜不驯,想再要给它挂上鞍辔、骑上一骑,绝无可能。这一年来,它的四只铁蹄踢死我的仆从无数,还摔死、咬伤我数员骁将。今日老夫将骅骝马牵出来,与你打个赌赛:你若驾驭得了它,斗得过我的十将,今天或许有一条活路;你若驾驭不了它,战不胜我的十将,今日杀我灵獒、坏我兴致,只有一死可以赎罪。”
骅骝马一个响鼻,吓得六名精兵面如焦土。他们小心翼翼、慢慢吞吞,将马牵到那少年面前。少年仰头看了那马一眼,正待去接缰绳,那马陡然扬起头来长啸一声,早已腾跃而起,将六名壮汉撞翻在地。
骅骝马一声长嘶,眼圈通红,像野牛一般撞向那少年。少年急忙缩身,躲过马蹄踩踏,借势纵身跃起,想攀上骅骝马。谁知马快一步,早已跃到三丈开外,少年扑了个空,滚倒在草地上。
骅骝马没撞到少年,懊恼不已,折返回来,冲那少年又是猛踢、又是狠踩。少年在铁蹄之下左右打滚,趁它人立而起,一个鱼跃站起身来,躲过凶险。骅骝马未及转身,少年纵身前扑,扯住鬃毛便往上爬。骅骝马岂容他爬上去?当即前蹄下沉、后腿撂出,把他重重摔在地上,不等他起身,追上去又是一顿猛踩。
少年手足并用、连滚带翻,幸未葬身马蹄之下。那马癫狂一阵,略略松懈,少年趁其不备,向上急蹿,竟已跳上马背!
骅骝马像触电一般,狂奔乱舞、又窜又纵,只想把少年甩下来,摔死在地上。少年使出平生力气,双手抱住马的后颈,双腿夹住马的腰背,紧紧贴在马身上。顿时天旋地转,五脏六腑三焦几乎要从口里一股脑儿颠出来。少年心想:“被你摔死也是死,被他们砍死也是死,今天索性与你斗上一斗!”
少年把心一横、把眼一闭,双手合抱住马的脖子,十指相扣,死死勒住不放;两只脚牢牢夹在马身上,就像涂上了一层胶漆。任凭骅骝马将他从左面甩到右面,还是从右面甩到左面,他总是拼出死力,不让自己掉下来。
侯希逸一众兵将看在眼里,个个目瞪口呆。有的暗自较劲,恨不得少年被摔得粉身碎骨;不少人大开眼界,激赏这骅骝马神骏异常、野性难驯,暗自佩服这少年膂力过人、武艺了得。
骅骝马乱颠乱窜,如同身上着了火或是糟了雷击一般,须臾也不止歇。可是那少年牢牢粘在身上,每每似要坠落,却总在千钧一发之际重新黏到马背上。骅骝马便撒了野似的飞奔起来,一纵纵入云端、一坠坠下地底,三步两步冲出山林以外。
侯希逸这才反应过来,大声呼吼:“快快去追,追回我的骅骝马!”他一马当先,不顾一切追了出去。胯下的骕骦马也是马中的亢龙,蹄子一扬,便将大队军马远远甩在后面。众人连忙提起兵器,赶起马匹,火速追赶。
追了半晌,仍然不见少年踪影,却见前方有一队兵马,似是青州府兵。侯希逸一骑绝尘,已冲到那对军马面前,这才看清那是吕思稷、鹿友先生领着部曲回城。鹿友先生正和吕思稷议论纷纷,鹿友先生从悬崖瀑布上捡回一命,兀自庆幸;吕思稷却因为未能全歼匪徒,深感沮丧。队伍中间,散将杨锋耀武扬威押着紫帐山九名兄弟——他们都被捆住双手,锁上脚链。
鹿友先生见节帅独自一人骑马而来,连忙下马跪拜,身后兵将齐刷刷跪倒,那吕思稷也伏在草地中行礼。侯希逸也不正眼看他们,按住马头问道:“你们可曾看见一个骑马的少年经过此地?”鹿友先生连忙摇头:“不曾见到骑马的少年,”眼珠滴溜溜一转,急忙上前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