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综儿在皇子中,颇受排挤打压。”梁帝颇为愤懑的说道,“这都源于毫无根据的恶毒传言!虽然朕对诸子多次私下告诫,但收效甚微,朕担心长此以往,迟早会兄弟阋墙……”
“也许皇子间真的无法像寻常人家的兄弟那般单纯;也许,这种传言对他们来说,反而是争权夺利的大好工具,至于是不是真的,根本不重要……”梁帝叹息着。
“综儿的母亲——吴淑媛,确实当年是东昏侯萧宝卷的宫人,但是怎么能以此就说综儿是东昏侯的遗腹子呢?难道朕的儿子,朕都看不出来?要是朕查出,是谁造的谣,朕非拔了他的舌头不可!”
朱异和陈庆之恭立在一旁,默默的听着梁帝发牢骚,不敢乱插一句话。
“其实朕倒觉得,综儿最有朕年轻时的风采。虽然朕也宽慰过他,让他不要理会,但是那些谣言,确实伤害到了综儿,让他变得沉默寡言,也不喜与人结交,甚至对朕,也是若即若离,怎不让朕伤心啊。朕希望,他能有机会为大梁立下功绩,也能显示出忠诚,让那些谣言不攻自破!”
“所以!”梁帝走到陈庆之面前,“你是朕信任的人,朕拜托你,尽心辅佐综儿,治理好徐州!”
在陈庆之看来,此刻的陛下,更像一个老父亲,表现出对儿子的关怀和期望。
“陛下如此信任微臣,微臣必然竭尽全力,辅佐豫章王,为我大梁守好徐州!”
明天就将出发前往徐州了。这天晚上,朱异将马佛念叫到了自己府中。
“先生,叫学生前来,有何吩咐?”马佛念恭恭敬敬的向朱异行礼。
“你们明日就要前往徐州镇守了,叫你来就是想问问,你在陈庆之的军中呆了这么久了,评价评价吧。”朱异手中拿着一把拂尘,随意的摆弄着。
“这支部队确实是精锐,先生当初的眼光不错……”
马佛念话还没说完,朱异甩着手中的拂尘打断了他,“不是要你评价这支部队的战斗力,我想听听,你对陈庆之的看法。”
“陈将军?”马佛念略微考虑了一会,思索着说道,“陈将军确实治军有方,将士们对其也是忠诚有加,照目前的趋势看,确实具有名将的潜质。但是,按照先生最初的设想,要把这支部队作为己用的话,恐怕……”
“嗯……”朱异眯着眼睛,拂尘靠在臂弯里,另一只手轻轻捻着胡须,“继续说,不用顾虑,把你的看法都说出来。”
“当初先生是想把陈庆之拉到自己身边来,如此,陈庆之的部队自然可以为先生所用,以防万一之需。可现在看来,学生认为,陈庆之并非等闲之辈,要想将他置于掌控之中,怕是不容易啊。”
“确实啊……”朱异抚着额头,“说实话,我是真没想到,这陈庆之一个文弱书生,居然真的有领兵打仗的才能。没想到啊没想到,此次接应元法僧,我还向陛下进言同意他出兵,却成就了他这么大的军功……”
“先生顺利说服元法僧来建康,这次可是居功至伟啊。”
“但陈庆之这回的表现,不光是陛下,所有人都会对他刮目相看。他此次初阵告捷,我总有一种龙入大海、虎归山林的感觉,心里忐忑得厉害,也许,我是亲手缔造了一个最强劲的对手啊……”
“但依学生对陈庆之的观察,他不像是喜欢争权夺利的人啊。”
“文才,你小看权力对人的诱惑力了。”朱异的神情开始变得严肃起来,“也许现在他还不会争,但谁敢保证以后也不争?咱们不得不防啊,如今他正春风得意,必须择机适当打压打压才行。冒头冒得太高,就必须给他一棍子,让他缩回去;缩上一段时间,又得适当拉他一把。这样,才能把他操控在掌心里,不会变成脱缰之马。”
“…………”
“你知道,陛下委派何人去镇守徐州了吗?”
“学生听陈将军说了,是豫章王。”
“那,你知道关于豫章王的传闻吗?”
“先生是指豫章王身世的传闻?”
朱异慢慢的点点头。
“学生听说过一些……”
“那你信吗?”朱异左右甩弄着拂尘,轻描淡写的问道。
“这可是陛下的家事,学生岂敢妄议。”
“其实这种谣言,别人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豫章王他自己信不信。”朱异意味深长的说道。
马佛念一脸茫然,“学生不明白先生的意思……”
“当初同泰寺落成大典,陛下召开四部无遮大会的时候,豫章王便私下找过我和陈庆之。当时他对我们说,希望在与北魏开战时,我们能帮他在陛下面前进言,让他领军效力。因为有那种传言的存在,所以我认为,豫章王只是急于想向陛下立功表现自己而已,我还给陈庆之说,我乐于做这个人情。”
“开战之后,豫章王又数次找过我和陈庆之,陈庆之觉得他年少气盛,有些急切;而我却觉得,相比上阵立功,豫章王更像是急着要离开建康的感觉。”
“于是我便派人暗中查探,果然印证了我的感觉!”
“难道那传言是真的?”马佛念惊讶万分。
“是不是真的,我不敢断定,但豫章王他自己,肯定是相信了……”
“先生是得到了什么证据吗?”
“我派的人,花费重金收买了豫章王的亲信芮文宠,得知了豫章王不但相信这个传闻,而且还在家中私设了东昏侯萧宝卷的牌位祭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