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十日之后,苏劼带着六千轻骑到达离溪城。
此时正好也到了天帝给的限期,当他踏入前线军营的议事大殿时,前方正传来战报——天持军的五万大军已经向地界进发。
说到离溪,它的南面确实有水,但那绝不是小溪流,而是一条浩浩汤汤的名曰离河的大河。离河有着顾名思义的危险,它水流湍急,深不见底,小舟几乎片刻便可倾覆,唯有坚实的战船才可以勉强渡过。幽深的河谷上方是陡峭的山壁,飞凌悬崖之间的栈道绵延到天水相接的地方。沿着栈道一路前行,便可到达这离溪城了。
离溪城的守城将领名叫雄武,已经是年迈的老将。个头不高,却十分敦实。须发鲜红,面目狰狞。
他刚被引入议事大殿,却见伯雅派来一个面如冠玉的翩翩少年,再听闻这少年只带来了区区六千人,不由得冷冷地嘲讽道:“哼!老夫当北海魔尊是盖世英雄,他竟派遣来这样的兵力,还有一个嘴边没长一根毛的娃子当主将!这是想打发乞丐的吗?!看来,北海与我地界缔结姻亲也是敷衍了事吧!”
苏劼只是淡淡一笑,不慌不忙地作了个揖:“在下苏劼,见过雄武老将军。在下方才接到消息,天持军此刻以向离溪进发,明日拂晓便可抵达城下。敢问将军,如今离溪城中兵力如何?”
“城中有将士三千”,雄武鼻子里哼了一声,提起手中一口沉重的玄铁长刀,“观汝等北海之人,舟车劳顿,想必无需帮忙了!只要老夫宝刀在手,照可如年轻时一般,以一挡百,天持军休想踏入我离溪城!”
“老将军莫要一家人说两家话,苏劼听了自当不会往心里去,但营外的将士们千里迢迢赶来相助,怕是要被您一席气话寒了心啊。”苏劼不愠不火道。
“气话?老夫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雄武白了苏劼一眼,气不打一处来。他愤愤然提起玄铁长刀往地上一跺,地面立马裂开了几道小口子,“敢问小公子,就汝等这一副文弱之躯,肩不能扛手不停提,还孑然一身出现在军营里。老夫倒要问了,汝有何神器能助我大军一臂之力啊?”
“老将军莫急,不妨先听苏劼把话说完。来,这边请。”
苏劼引着雄武径直走到议事大殿正中摊开的地图前:“此番天持军的主帅乃是司日将军东华,他善用数阵与牡阵。离溪位居险关,道路狭窄,他必然会弃数阵而择牡阵。因此前锋必是他的精锐所在。”
“这又如何?就目前情况而言,合你我二人的兵力也未必应付得了他的精锐。”雄武皱起了眉头。
“因此,我们不需要和他的精锐部队正面交锋。只需兵分三路,将其前锋、左右翼冲散,使得其兵力难以集中。敌客我主,加上对方对附近地形并不熟悉,最好的办法便是诱敌,使之疲惫不堪。”
苏劼冷静地指着地图上的几处地点继续讲道:“让三路前锋带着敌军,沿着离河、剑谷、雾林行进,沿途设下伏兵,但求让其追赶疲惫,莫要急于还击。”
雄武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个被他刚嘲讽过文弱不堪的少年,一时语塞。
苏劼并未停下来,他顺势指向地图的另外两处:“我们需要再派出两路精锐,将陵谷关、涵翎口这两个援军必经之路封住。此二处是绝佳的防守位置,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他停顿了一会儿,“只要敌方退路全断,首尾不得相应,待其体力耗尽便可一举拿下。”
雄武听得目瞪口呆,他又仔细看了看刚才苏劼指过的几个位置,然后突然一拍大腿:“此计甚妙啊!这么反守为攻的绕圈打法,老夫还是第一次见识到!小兄弟,方才老夫尚未了结情况,一时心急多有得罪,老夫这就给你赔礼。”说罢,雄武一挥披风就要行大礼,被苏劼及时托住了双臂。
“此次确是苏劼的初次征战,您有疑虑本是情理之中。即将开战,事不宜迟,请老将军尽快部署,我北海众将定全力护城,共同抗敌!”
天持军蓝色的战旗遮天蔽日般袭来,次日的破晓他们便已渡过了离河。
主帅东华年轻勇猛,却是个性急之人——按照他的想法,这么个弹丸之地都不够他五万大军的铁骑踩上几脚,胜负根本是毫无悬念。
此刻他正骑在黄金战马上,懒洋洋地眯着眼望着远处被云雾缭绕着的若隐若现的城楼。
一旁的副将道:“主帅,前方的城楼便是离溪。我军已经走了一天了,可否休息片刻,整顿好再让将士们上前杀敌?”
东华漫不经心地伸了个懒腰,望了一眼身边略显老态的副将,心里“哼”了一声。他忽然脑子一转,心血来潮,趁其不备时在副将坐骑的屁股上猛蹬一脚,力道之大差点把副将连人带马给蹬翻。
看着那人马狼狈的样子,东华不由得哈哈大笑道:“看看你们这些没用的人,没有本帅,你们根本成不了气候!离溪,离溪是什么地方?弹!丸!之!地!这种屁大的地方,我天持军就应该当机立断地直接开战,正午之前速速拿下,然后回九重天去休息个够!”
“可是主帅,将士们的确辛苦,咱们不能……”
东华立刻打断副将的话:“等等,你是大将军还是我是?对方兵力万人都不足,守城的还是个老不死的家伙,你们到底有什么可担心的?”
“末将不敢。”副将低下头去不再做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