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聆依的三条答话,听上去没有半点客气和气,但实则给面子留余地至极。
那些“难道没有感情也不重要吗”的无脑话提出来的必要都没有,对方是个聪明人,而就算他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该说的都说到了的她,也有理由选择闭嘴不搭理。
幸而这回夜慈没有。
夜聆依又等了他一会儿,才用不变的语气跟他嘱咐:“日服一次一样一粒,药尽为终。”想了想,她又掏了个瓶子递过去,“我知道祛疤的药你也找的来,但我这里给你总归方便些。”
“另,加出外诊费,总计二百五十万两。所以,不谢。”
当然你不应该谢,就算不知道行情的,听见这个数,也会觉得她这明明就是照着冤大头宰呢。
然而这会儿夜慈,也许挺愿意当那个冤大头的。无论是为了这个姑娘,还是为了那个姑娘。
装晕就是为了在合适的时机醒来并顺手仁慈的救个场的夜玉笑,终于在这戳点的一句上破功,嗯嗯啊啊了一阵,眯着眼醒了过来。
夜聆依翻身起来到那边去看他,并不见多少生气:“醒了?”
夜玉笑这一番遭遇多多少少是她夫妻两个的锅,夜聆依余剩不多的良心正在起作用。
夜玉笑既不敢从她把着脉的手底下撤出来,更不敢跟先前晕着的时候一样,平躺着由她伺候,只能拿另一只尚且自由的手狂摆:“长姐,我没事,我没事。之前被地动震晕了,又呛了几口海水,并没真受什么伤。”
夜聆依收回手来才“嗯”了一声,在他肩上拍了怕,表示了一下“对不住”。
知道自己装晕装得忒不讲究的夜玉笑更惶恐了一点儿,只好谢天谢地谢夜慈——
“毓儿。”
“嗯”夜聆依边应着,边又找了一只丹药瓶子塞给夜玉笑,同时示意他去招呼其他人,捯饬清楚又转回身来,专心听夜慈讲话。
“你,不是还要问我……”被看得见状态下的夜聆依这么盯,凤惜缘都偶有自己承认吃不消的时候,何况才跟她处了没几个时辰还自个儿心绪不宁的夜慈,一句话说完,他自己又把眉眼垂了下去。
夜聆依先是不明不白的笑了下,认真想了想,问:“这姑娘,真是你亲生闺女?”
沉默这种东西,没有最长只有更长。夜慈点头点的颇为迟疑,最终说出声的只有一个字:“是。”
“嗯,那我问完了。”
没等夜慈来问,夜聆依先行解释:“这是我说好的三个问题之一,之前准备问的时候,是没想好顺序。”
“知道这个真是你女儿,就知道花恋容真的是你另一个媳妇儿,她俩不是同一个人,而巫离月么,应该是真的死了。”
她站起身来帮着夜玉笑去把人一个个弄醒,想着想着又多解释了一句:“就是,如果你跟巫离月也能多处几天,也不用太多,像我那个程度足够了,你就能知道,她那个人,要生个闺女,怎么都不会是你怀里的那个那样儿。仍然不是说样貌,你应该明白吧。”
承认他是夜墨羽,也即是承认他是那个流连在外、不念妻女的渣男。夜慈大概是听懂了话里话又或者单纯是被那个名字扎到了,总之,他没有再问。
暴力行其是的夜聆依一指头戳醒了最后一个,跟夜玉笑打了声招呼,转身往驾驶舱走。
不过,走到舱门前的时候,她跟絮叨上瘾似的,停下来又说了最后一句,倒是没有转身或转头:“对了,你也没必要对着我觉得五味杂陈,只需要保持歉疚就好,我没干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儿。花家的岛会沉,只是因为无尽之海上就您们这一座岛,硬要追本溯源的话,也能找着我,但事儿,的确不是我干的。”
夜慈,没吱声。
夜聆依背对着全舱的人,拿暮离挥了一下,过门闪人,黑衣潇洒飘逸,她人又从不缺气度,倒真像个异装的舰长。
不过,她这个走,却也没代表着“促膝长谈”的结束。
一路过来护犊子的夜爹,想也没想的撒了怀里闺女,直接就跟了上去。
好歹在那边也混了三十来年的上流社会,迷路不至于,追散步晃的夜聆依也不难。以至于“你追我赶”结束的时候,二人并没能直接顺利抵达夜聆依预想中的地方。
夜聆依也不多究竟,直接一个恢复半晚能结起来的禁咒打出去,一层接一层的舱壁,连同各种软硬件,齐齐化作了通明。
此时再隔着茫茫海水往出看,那黢黑的“岛屿”,就一览无余了。
夜慈没得选的呆了一下。
“毁你亡国的是只老王八,它怎么想的你别问我,问了我也会说知道。现在么,它自己死了,但壳留这里了。条件比原来是差了点儿,但想来你们原来也应该不是全然靠土靠天吃饭的,困难在可克服范畴内。”
“你先带着人,跟我到大陆上住一段儿,修整修整,等你什么时候想回来了,我找人打点好给你送回来。”
“所以,你看,”夜聆依摊了摊手,看他,“我没骗你,我没干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儿,就算这件勉强算了,我也弥补到了。”
“毓儿……”
“别这么叫我。”夜聆依很突然的打断了他。
“你选择这么叫,难道没觉得其实更硌牙吗?别再这么叫我了,人前给你留过面子了,我叫夜聆依,前世今生都是。”夜聆依吐字清晰,其中只有当事人清楚的含义更明确。
夜慈“不负所托”,又沉默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