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昭天启二十一年,十一月初八。
这天没什么寻常,依旧是那座轻轻冷冷的城,城门口闲碎的几道身影,城防营的几个头头已经不愿意出门,一应防务都交给了手下人,没了上官盯着,城防的力度也就少了许多。也许众人都以为青州这么大座城,没可能会发生什么大事。
天气也确实冷了很多。
城门之上,防楼当中,今日值守的总旗官高福缩在自己的小房间里,围着炭盆还坐了几人,年前烧的是不久前突然出现在市场上的“莲花竹炭”,这种炭没有太重的烟气,烧得久了还有一股淡淡的竹香,一上市就受到了达官贵人的喜爱。城防营也买了一批,反响不错,已经追订了好些。
今日也是个百无聊赖的日子。
高福年过四旬,已经是城防营的老人,这些年也只熬出一个总旗,官路大抵也就如此到头了。守着这份看得到头的营生,也就没什么盼头了。这几日几位同僚都不愿意出门,他就顶了好几个班,刚才倒是“自己”与“自己”交了班,下了城门看了一阵,吩咐几句,并也回了楼上,生了炭火,开始“烧烤”。
烧烤倒不是什么新鲜玩意,只是在城里开了一家“自助烧烤”后,真正在整个青州时兴起来,到了冬天,这些热火朝天的“勾当”也就成了主流。
高福曾经关顾过几次,确实很不错。一来二去,得了假期,总要喊几个朋友过去开开荤,听听那里的说书。说的是在他老太软软糯糯的《石头记》。他对这些当然不敢兴趣,没奈何家里的女儿喜欢这个,他是个难得一见女儿奴,明知那《石头记》不教人好,到底也没抵过女儿的央求,前后买了好几个“版”,最新一版更是直接改了名《红楼梦》,比之一开始的版本贵了不止一星半点。高福私底下没少骂那出书的家伙,太过鸡贼,就是个奸商。
而且最近又听说出了本《张生与崔莺莺》,处处可听说起,倒真不是他们这些大老爷们闲的没事,诚然是给家里的女眷吵嚷得不记得都不行。
同样的套路,那个奸商最后也推出一个所谓精装版,说是响应朝廷的号召,所以换了个名字,《西厢记》,男人心疼着自己的钱袋子,背地里狠狠骂了不知多少唾沫,最后还是给那个奸商再赚了一笔。
高福前后也花了近五十两的银子,可心疼死他了。
因而在知道那家“自助烧烤”的主人就是这两本书的背后策划者,他发誓以后再也不去光顾了。
至少估摸着要减少五十两银子的花销。
高福甚至都安慰自己,他一个人省了五十两,确实不多,但跟他一样给那个奸商坑害的好男儿,青州城里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每个人都跟他想一样,那家伙可不就要亏了四万两白花花的银子。
他也要心疼死那个混蛋奸商。
确实包括高福在内,青州已经迎来了一次“重生”,读报纸甚至都成了大家每日的必备科目,并是那些不识字的,也会在某个“报刊点”前听子小段新闻或是花边逸事。陈迹再发现这点后,更是做了一段时间的调查,给每个地方的报刊点都安排了专一的“读报”业务,客流量一大,名声也就跟着远去了。
至于城外某些人来一趟青州,都会专门到某一个报刊点看看,也不知是谁还给起了个文艺名,叫做“打卡”。外地人离开前,偶尔也有人会选择买一份当下的报纸带回去,毕竟在其他地方,这个新鲜事还没做起来。就是不富裕的,报考点甚至还专门开设了往期报纸销售的业务,仅作“本地特色物品”留念,也无关时效性了。
陈迹这种见缝插针的敛财方式,在陈记内部也不乏“被人诟病”,简直不给其他人任何插手的可能。
要知道,陈迹甚至将报纸生意做到了城里的几处道馆、寺庙,就差请这些地方的大能帮忙开光了。
报纸的业务真正做了起来,开始分化出诸多板块,如今青州大半“穷苦文人”都在致知书局任职,日子比之以前改善了不知多少倍。因而对于青州来说,已经没了“穷秀才”这等说辞了,如今提起秀才,那简直就是个香饽饽,日子甚至比某些“待放官”的举人老爷还要过的舒坦。
陈迹在做这些事情的同时,难免触碰到了某些人的利益,但如今有着好几层的“虎皮”,倒也没有酝酿出更大的冲突。
长久之后,除了与他有“直接”利益冲突的某些人,大部分人已经打心眼里觉得陈迹是个好人了。
陈迹在“发迹”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带着一万两银子,捐给了青州府学。这里头才又牵扯出很久以前的一桩事,某些府学学子脸上可就难受了。周源老院长倒是慷慨接了这笔银子,不忘说了几句好话,转过头,倒是直接将陈迹喊到自己的小院,一阵吹胡子瞪眼睛。
先后各种考校持续了一整个下午。
陈迹离开府学时,手心还有些浮肿。送到出来的教谕傅恒科笑了一路。
陈迹并也打趣了一句:“就知道会这样,所以才带了这一万两。”
傅恒科笑到:“先生听到,另一个手心也要吃竹板了。”
陈迹眉头一耷拉,无奈叹了一声:“我还指望花钱买了那个需要府学出具的身份证明,看来是行不通了。”
傅恒科道:“你要是愿意多出一些,说不定会同意。”
陈迹看看自己手心,摇头道,“还是算了吧。”
之前老人问的几个问题,他都没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