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事后又跟他说了些劝勉话,给他的评语到底只能是“要不是你心肠还成,老夫早罚你明伦堂思过了”。
之后又聊了聊当初那件泼粪的事,老人的愧疚我并无隐藏,明确与陈迹说了后来“查无可查”的结果。
陈迹转而安抚了老人几句,说以后抽空就会过来垂听先生教训。
老人不信他,倒也点了点头。最后又关于报纸说了一句“君子正身、立言”的话。
陈迹记在心里,这才告辞离去。
傅恒科全程陪同,这会倒是觉着看不清跟前这小子了。
陈迹将话题扯到了正事上,说到:“我想在府学成立一个奖学金,由府学根据每年的考核,再给我一个名单,每个月给些生活银子,好让他们专心读书。”
傅恒科愣住,半晌回过味来。
陈迹再又说到:“不过必须有老先生把关,哪天老先生不在府学做管事的了,我就会撤掉这个。”
“实际上我是想请老先生出山,我打算做一个书院,院长还没个人选。”
傅恒科已经惊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陈迹并不再多少,大抵也是从老先生书斋到府学大门有好长一段距离,总不能冷场。与身边这位教谕说什么“文章辞赋”,那简直就是看不起人,因而才说些自己领域比较擅长的事情。
傅恒科却有其他想法了。
陈迹也没在意。如今的世道,读书虽然门槛不高,但所谓的资源都掌握在一批世家大族手里,寻常人家十年寒窗也不见得能有出头之日。所以他想要做的书院大抵还是有一部分“技术培训”的影子。
想着这些,陈迹真心觉着大道漫漫,任重道远。
大门口与傅恒科告别后,陈迹收起心思,申秋已经从前面迎了过来,注意到自家公子手心的浮肿,也不好提什么。毕竟学问人之间的事情,他这样的长随小厮都不好说什么,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还不如一开始就闭嘴,免得打扰了少爷心情。
念头一转,申秋倒是说出了一桩听来的趣事,陈迹听着走了几步,除了大街,人潮渐渐多了些。某一刻申秋说完,陈迹稍作评点,并喊着申秋往自家来的“自助烧烤”走了去。
申秋注意到少爷情绪不好,没有再说什么。
陈迹心里想着事,没怎么注意申秋的样子,两人一路无话,小半个时辰,到了目的地。时辰还早,暂且没什么人过来,掌柜已经张罗着小二收拾,准备以最好的姿态迎接客人。
小店旁边是一家酒铺,明面上与陈记没什么关系,背地里大家却都知道还是陈迹做的东家。比之旁边烟熏火燎的热闹,酒铺这边倒是要清净了很多。
这个时候开酒铺虽不是什么难事,但对陈迹来说,他的志趣不在买酒,而是酿酒。但是大昭对酿酒一事有着绝对的管控,酿酒铺子必须向当地官府购买“酒扑”,大抵就是一个“酿酒许可证”,绕是陈迹,也是废了好些功夫,买了某一家支撑不下去的铺子,这才得到了这个“酿造许可”。最初试验的也只是单纯的高度酒,至于后续还会做些什么出来,倒暂时不得而知。
如今坐在烧烤铺子跟前,望着旁边的酒铺,嗅着空气中淡淡的酒香,陈迹很是满足。
偶尔与酒铺掌柜打趣几句,装作陌生人套近乎,真是拙劣,你一言我一句的互夸,知道的人都知道最后都夸到陈迹身上了。
陈迹某一刻笑了起来。并喊了申秋拿着银子过去买了壶酒,申秋很是无奈,在自家铺子里喝自家的酒,干嘛要这么麻烦,而且这样下来,买酒的钱再回到手里就都只剩下一半了。
陈迹向来不愿意跟身边人过多解释什么。
抿了一口小酒,第一个客人过来后,陈迹起身离开,这已经是每日的惯常了。
陈迹看了一眼那个叫做高福的城防营小官,想了想往店里吩咐一声,说到:“今天店里的前十位客人,可以免费获得一本精装版的《西厢记》”。
顿了顿,又道:“《红楼梦》也成。”
高福走到门口,听到这一声后看了过来,不露声色的暗喜了一把。
如此一来,自己昧着良心过来这一趟,不算亏了。
陈迹已经带着申秋,提着酒坛上了街。
陈迹手指勾着捆绑酒坛的草绳,嘴里哼着申秋听不懂,却又莫名觉着好听的声音。申秋小心翼翼的跟在后面,双手随时准备去接那坛随时可能被甩出去的酒坛,一面又想着少爷那些碎碎念一样的东西。
不知不觉,一日又是昏黄。
长街尽头,主仆二人在余晖中渐渐被拉成一道长影,偶尔有小声的提醒,跟着是有些调皮的回答。
正当少年,最不思量,亦最费思量。
不管怎么说,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年,磕磕碰碰的就即将走到终点。且不去说经历过怎样的痛苦,就当前而言,正是欣欣向荣了。
就算避不开那些闲碎的痛楚,却也有很多可以拿出来晒晒心情的事。
有了喜欢的人,就足够弥补这一切了。
陈迹停了下来,微仰着头,望着那即将下去的夕阳,举起酒坛,笑到:“敬我自己。”
抿了一口,拉着袖子擦了擦嘴角,再又举起,“第二杯,陈迹,你好。”
申秋跟在旁边,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是听着少爷这一句话,他心里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