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嫔安静坐于窗下,许久不语,只时不时伸手抚上自己的腹部,略有些紧张。
殷沐就在面前看着她,她能不紧张么?
毕竟这不是他的孩子啊,若是殷沐发现……
她其实算殷沐身边比较早的人,那个时候殷沐是还是十七八岁意气风发的少年。他忙于对付之前那位手握大权的东厂督主,鲜少留连后宫,就算来,也是在皇后那儿。
她比殷沐大两岁,那个时候是爱他又敬他的。
碰巧,前东厂督主逼宫的那一夜,殷沐在她这儿。那夜缠绵之后,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声响,方才还在她怀中温顺地叫姐姐的少年,目光中突然露出极尽的锋芒,昂起脑袋细细听着外头的动静,不过会儿,他下床穿衣,对她道:“你别动,我出去看看。”
她吓得浑身发抖,伸手拉住他的衣袖,也担心他:“皇上,不要出去……”
她知道那位东厂督主多么的心狠手辣。
殷沐在她额间印下温柔一吻,道:“没事儿,迟早要来的,朕早就有准备了。你别动,朕留了两个影卫保护你,若朕真的有事,他们会护送你离开的。”
这是她久久无法忘怀的一幕,在后来无数个独守空房的夜晚,她都会翻来覆去地想着如暖阳般护着她的少年殷沐。
殷沐跑了出去。
接着,她听见外头刀枪碰撞的声音,也听见侍卫们受伤后呼痛的低吼。
她心里无比担忧,忍不住偷偷跑到门后面偷看,他看见地上躺着许多人,单薄的少年骨节分明的手掐在前东厂督主的脖子上,只稍稍用力,那位风光了多年的督主脖子顿时便像面团一样,脑袋耷拉了下来。
此时殷沐衷心的护卫也杀了进来,将东厂的人一网打尽,护卫领头的问殷沐怎么处置这些人的时候,殷沐弯腰捡起了地上的一把刀,将那些跪在地上的叛贼,砍去了脑袋。
一刀一个,一刀一个。
少年嘴角轻扬。
景阳宫的地上全是血。
庄嫔失魂落魄地回到床上,捂上耳朵,却堵不住令她作呕的血腥味。
她记得那日天快亮了,殷沐才回来,从后面抱着她,轻唤道:“姐姐,对不起,把景阳宫给弄脏了,不过你放心,朕已经派人来清洗了。”
庄嫔轻声应和他。
可闭上眼,浮现的还是他嗜血的微笑。
从那以后,杀人如麻的殷沐和温和的殷沐在她脑海中交替出现,最终是前者占了上风。她开始控制不住地害怕殷沐,尽管她不断告诉自己,皇上那么做是逼不得已,是有苦衷的,可她还是无法将心中的阴霾驱散。
也许是殷沐察觉了她的害怕,后来他便很少来她这儿了。
她在深宫里度过了无数个孤零零的夜晚,她本以为她会一直这样下去,直到后来,苏易安一步步走进了她的心。
苏易安是多么的温柔啊,就像曾经的少年殷沐一样。她风寒的时候,他一天跑过来几次照顾她。他从宫外过来,总会给她带宫外面的糕点……
她却是爱上了苏易安之后,才发现他并不只对自己好,而是对这后宫里的所有女人好。
他和殷沐,在对待女人上,真的很像。
殷沐突
然站起,庄嫔立马绷直了身体,从回忆中回过神来,紧张地看向殷沐。
殷沐轻笑道:“朕不过是坐累了,起来站站,你不用在意。”
庄嫔勉强一笑。
殷沐如今站的方向,恰好可望见安歌住的那栋阁楼。
庄嫔看着殷沐深邃的眼神,心里突然觉得好笑。
她是殷沐的妾,却和别的男人怀上了孩子。
殷沐是她的夫,却在她的面前想着一个得不到的女人。
他们俩还真的挺配的……在不要脸这一方面。
庄嫔突然很希望他真的和安歌有些什么,这样的话谁也对不起谁,自己心里的不安也应该能减少很多吧!
她突然对殷沐道:“按着以往的习惯,宁九明日应该会出去。”
殷沐听见这话,回过头,不解地看着她。
庄嫔轻声细语地解释道:“皇上不是有话要告诉安姑娘,但一直碍于宁九不能说么?皇上明日下朝之后过来,就可以与安姑娘单独解释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庄嫔叫了一句“安姑娘”,殷沐便真的把安歌当作还未出嫁的姑娘,而忘记她是景夫人了。
他竟然忘了避嫌,毫不掩饰自己心中的欢快,道:“真的吗?那朕明日过来。”
庄嫔微笑,轻轻抚着自己的腹部。
在做不轨之事前,她也是三从四德的良家女子,对床帏之事都闻之变色,更别说和夫君之外的男人有什么……
曾经礼义廉耻牢记心间,可越轨过一次,她的胆子便大了起来。
虽大,但依然会觉得不齿,所以才巴不得世间任何女子都和她一样。
次日又是大雨。
京中少雨,一年的雨几乎都在这几日下了,雨滴重重砸在窗棂上,噼里啪啦地响。
安歌仰面躺在床上,听着雨声,望着窗外的雨发呆。
忽然殿门“吱呀”一声响,安歌猛的从床上坐起,难道是宁九回来了?
若是别人的话,应该就被门口守着的侍卫拦下来了。
安歌赤着脚跑下床,她习惯了在殿里无外人的时候不穿鞋,反正对着宁九也没什么好讲究的。
她从内殿走出去,便看见了殷沐发丝微湿,他是冒雨赶来的。
鞋子上有些许泥泞,应该是绕了远路,从御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