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着草木折断后流淌出的汁液的奇异芬芳,姬凌生几近溃散的意识终于从鬼门关前拉了回来,他蜷缩身子躲在一朵肥硕巨大的喇叭花下,招展而开的花瓣恰好能遮掩住大半身子,剩下两条血淋淋的腿藏匿在藤叶下边。 x 23 u
他左边臂膀只剩半截,只有大臂稍显完整,自手肘到左手掌的整截前臂,已然支离破碎不成样子,如同野狗啃咬过的残骸,但伤势未到失去知觉的程度,反倒是腰部的伤势要更严重些,此时他左腰肾脏位置开了个大口,往外汩汩的冒着红黑的淤血,隐约可见破碎成肉沫的内脏。
左手用不上,他只能别过右手暂时捂住伤口。
血水滴滴答答落在青翠绿叶上,连同他艰难而克制的吐息声一齐传到树林间,被外头的清脆鸟鸣所掩盖。姬凌生刚费时费劲地吞下一枚药丸,柳若兮送他的属实是灵丹妙药,服下没多久便开始出现奇效,他腰间涌出一股暖流,向下滴落的血液逐渐凝固,然后结成一层薄如蝉翼的血痂。
透过喇叭花的余荫,姬凌生勉力撑起眼皮望向外面,不见任何的风吹草动,他身处一个花骨朵奋力冒头的石沟里,周遭全是年岁久远的古树,每棵都有五六人合围之粗,深褐色的老树皮翻出卷起,露出里头土黄色的新树皮。姬凌生观察了阵,刚开头以为只有树木大而繁盛,后来比较着压在身上的喇叭花,发现周围全是庞然大物,这些花花草草比他印象中放大了数十倍,兴许跟上个秘境一样,三派门人设下的神通能将人变小,抑或是将其他东西变大。
没发现追兵的踪迹,姬凌生精神稍稍松懈了下,困意止不住的涌上头顶,昏昏欲睡中他连忙咬破舌尖,刺痛逼得他又抖擞起来,他不清楚是柳家的mí_yào吃了让人犯困,还是人受了重伤都会如此,一觉睡过去未必能再醒来。
清醒了片刻,铁锈般的血腥味在嘴里恣意蔓延,睡意再度袭来,宛如涨潮退潮生生不息,姬凌生这次狠狠咬住舌尖,几乎咬下一小块肉来,后方还有行踪不明的追兵,现在睡觉无异于束手待毙。
生怕自己会不自觉的睡过去,姬凌生开始回想来到此地的一系列经过,反省自己是如何落到这个凄然下场的。
时间回退到一天前,那时他刚跟潘奉元及熊柔两人脱离苦海,来到结界一年,他本以为这次总算有机会一探结界的庐山真面目了,结果不尽人意,飞离冰窟的半途中,他便和潘奉元等人失去了联系,他不知潘奉元他们落到了什么地方,只知道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处于枝大叶茂的参天深林中。
然而迎接他的既不是百花争先盛放的美景,也不是种种机缘的到来,而是一次致命的伏击。那时他还没弄清什么状况,只见周围的参天古木仿佛活转了过来,摇摇晃晃的伸着枝桠合围而来,姬凌生位于树枝结成的牢笼中心,几乎避无可避,只有枝干间偶尔有几尺的缝隙供
他脱身,有惊无险的避开树木的围攻后,他重见天日的刹那,一双树木融就的硕大手掌破土而出,顷刻间十指合拢,遮天蔽日的铺压下来,要将姬凌生当做虫豸般捏死粉碎。
匆忙中姬凌生双手画圆,背倚螭龙冲出重围,刚逃离险境,又见附近笔直矗立的树木一息间全断了根茎,朝他站立的位置倒塌而来,又是一阵艰难险阻的疯狂逃窜,姬凌生屏息听见耳旁树干崩断的喀嚓声、树枝扫地的呲呲声、树叶摩挲的哗哗声,以及数根扯断的噔噔颤响,一股脑汇聚在他耳朵里,加上树木不断的横倒倾落,姬凌生一时间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泥土翻出的腥湿腐味在他鼻尖萦绕不散,他只感觉心头狂跳不止,蹦蹦蹦的快要弹出体外。
陷阱无穷无尽,任凭姬凌生有天大的本领也招架不住。
百密终有一疏,他紧绷如弦的神经总会有松懈的刹那,就是这一眨眼便足以令人丧命,设下陷阱的人自然不会放过这种机会,姬凌生背后露出空档失防的瞬间,不计其数的木桩自四面八方激射而来,木桩如手臂粗细,前头尖锐如锥。姬凌生扭转身形也无法悉数避开,有根尚且泛着草木青绿的桩子从他腰间穿过,带走他一条手臂,顺道于腰部挖开一个鲜血淋漓的大坑。
姬凌生闷哼一声掉落在地,那些张牙舞爪的树木枝干纷纷停手,若是再鞭笞两下,姬凌生大概就当场命丧黄泉了。树木归复原位后,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个矫健轻盈的人影从树头跳下,正好落在姬凌生前头,是个眉清目秀的锦衣少年,他围着死活不明的姬凌生转了两圈,啧啧称奇道:“玄宫境的狗腿子居然能在我的机关术下周旋这么久,不愧长了两条狗腿,跑得是快喀!”
姬凌生额头血迹和汗水混杂,艰难且时停时续的喘着粗气,但神志暂未完全丧失,他右手藏掖在身下,缓慢而歪歪扭扭的在肚子上刻画阵图。
少年早已是大获全胜的得意神态,打量了几眼,然后他右手挥动了下,几条藤蔓从地底钻出,然后缠绕捆结成刀刃状,刀刃并不锋利,俨然是把不太利索的钝刀,不过处决一个命若悬丝的猎物,明显绰绰有余了。
下手前少年怕姬凌生死不瞑目,于是下了通牒:“我叫杨采竹,杨家右派机关术的嫡系传人,你去了阎王爷那里记得报上我名号,他会让你投个好胎,不过在你之前已经有十几个赶去投胎了,阎王估计顾不上你,你好自为之吧。”
杨采竹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