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这一波祝酒平息,我准备再去握一下秦不羡的手,示意她准备行动,可手指刚刚触及她手背的时候,她的手便像是被蛰到一般猛地一抖。
这动作恰好被赵孟清看在眼里,于是我放下酒盏,光明正大地握上秦不羡的手,温声道:“你我已经成亲,在旁人面前拉个手本就不是忌讳了,扭扭捏捏反而叫他们笑话。”
赵孟清举起酒盏,眉眼含笑:“崇安王殿下说得是,王妃莫要拘谨。”
我看到秦不羡眉心微微皱,便晓得她现在已陷入纠结与恐慌之中了,于是笑呵呵地抚平她的手,指尖顺势在她掌心缓缓写下一个“桐”字。
不出所料,这个字刚写完最后一笔,她的手又是一颤。
好在是她终于理清了秦疏桐和赵孟清在她心中的分量,也琢磨透了事情的轻重缓急,开口对赵孟清笑道:“对了,今年南国府第一茬桂花酿出来的酒,前几日殿下托友人运来了,今天过来的时候我们带了一壶,进门那会儿观摩师傅片羊肉的时候放在佐料橱台上忘了提上来,我下去找一找。”
赵孟清眼睛一亮,不无动容道:“难得王妃还记在下官爱喝桂花酒。”
在秦不羡下楼之时,他转头对高蜀李敬堂介绍了一番,“这南国府的桂花啊,从八月底一直开到十月初,所以这酒也有新酒,中酒,末酒之分。新酒便是取这八月末头一茬桂花酿做的酒,其味清甜淡雅,不似酒倒像果汁果醋,回味之间似有花香停驻舌尖,最适合即酿即饮,放久了花香已散,清甜味也大减;中酒便是九月到十月的桂花做的酒,这酒适合储藏,年岁越久,味道越醇,初尝不醉人,后劲却很大;末酒是十月以后花败以前酿的酒,尝着甜中带苦,但有些人却偏爱这一口,觉得别有一番风味。中酒末酒易得,新酒却难遇,等酒来了,高丞相、李大人一定要尝一尝。”
这厢介绍完了,那边下楼拿酒的秦不羡也回来了。只是这酒不单单是新酒那么简单,今日出门前,她已将恨种用自己的血唤醒,接着在本王注视之下,她把恨种都倒进这酒里了。
“各位大人莫要见怪,这头茬桂花酿的酒实在不容易运到帝京,王爷也不过讨来这一壶,所以今日这酒怕是只够赵大人一个人尝了。”秦不羡把我之前吩咐过的话原原本本说出来,几乎没有错一个字。
“无妨,”赵孟清呵呵笑着从她手中拿过酒壶,“我和高丞相李大人匀一匀便是了。”说着便走到高李面前给他们各倒了一满杯,又回到自己座位上,将剩下的酒悉数倒进自己杯子里,只有半杯。
便是这半杯也叫本来还镇定的秦不羡慌了神,她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赵孟清面前的半杯酒,我略一揣摩,觉得她可能是在想——这样小的酒壶里怎么能倒出两杯半的酒呢,如果只能倒出两杯来该多好啊。
高蜀和李敬堂俨然不是在我府上那般紧张提防的时候了,端着酒杯一饮而尽,并大肆夸奖这酒如何如何香甜,如何如何清爽,如何比之天上玉液不差分毫,如何比之龙宫琼浆难辨伯仲,最后总结陈词赞叹不已——这种酒,在人间能喝上一口应是祖宗八代修来的福分。
夸到这般天花乱坠的地步,叫知根知底的本王都一时忘记,这酒不是头茬桂花新酒,而是拿陈年桂花中酒兑水得来的。
本王在王府躺尸月余,吃饭都成了问题,哪里还有闲工夫托友人从南国府运桂花新酒过来。
秦不羡眼见高蜀李敬堂把那酒喝干净了,便更家控住不住,我稍一晃神之际,她竟已绕过我走到赵孟清面前。
我大惊失色,想拉她回来却发现已经来不及了,那厢的赵孟清已经抬起头,惊讶地看着惶惶不安的秦不羡,开口道:“王妃还有什么事么?”
秦不羡打算开口说话,千钧一发之际,我听到自己略带怒气的声音响起:“羡羡,你难道要亲眼盯着赵大人喝下去不成?”
赵孟清眼睑颤了颤,赶忙端起酒杯:“怎敢让王妃催促,在下现在就喝。”
“我不是这个意思,”眼看那酒杯就要碰到赵孟清的唇,秦不羡却抬手拦了下来,接过那杯酒悉数倒掉,然后一本正经道,“这个酒赵大人不要喝了,我方才发现一件事。”
我心灰意冷,装傻皱眉道:“什么事?”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然后缓缓摇了摇头。
我那颗心几乎要被怒火喷出嗓子眼儿,现在这情形无异于万事俱备,而后功亏一篑。
所有人都看出来了秦不羡的异样,高蜀李敬堂再傻也从秦不羡这反常的举动中明白过来刚才喝下的酒里有蹊跷,于是二人大惊失色,坐立难安,“敢问王妃,这酒莫不是……莫不是有问题?”
秦不羡却枉顾其他人,直勾勾看着我这边:“方才的酒确实有问题。”
再怎么样也要把戏演完,于是我费力扯出一个笑容问她:“羡羡,这酒是从我们府上拿来的,能有什么问题?”
她一步一步朝我走过来,我脑海里飞速设想着她若是为了赵孟清而揭发我,我接下来的几步动作该如何设计。
这几步路像是走了几年一样长,她在我同赵孟清旁边站定,笑得清脆又爽朗:“这酒有什么问题难道殿下看不出来么?”
这句问话太过强势,引得高蜀李敬堂更加慌张,也引得赵孟清更加疑惑。
我抬头,笑望着秦不羡,唇角微展语气温和:“本王没有看出来。”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