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倒说一说本王在装什么?”我眯起眼睛,面上虽然平静,但掌心里已全是虚汗。
秦不羡却不见收敛,啧啧两声道:“我没想到殿下贵为大锦国王爷,却这般小气,”细长的手指指往褐色酒壶身上的兰花纹饰,“你看清楚了,这个酒壶上面是兰花,装的是去年的桂花中酒;和这个一同从南国府运来的那一个装着今年桂花新酒的酒壶,上面是竹子。虽然这两个酒壶一般大外形上瞧着没什么不同,但是只要认真看一看就知道花纹不同,殿下最知道实情,所以不应该拿错呀。想来殿下一定是不舍得给赵大人喝那新酒,便故意拿错来糊弄人家。”
我凉声一笑,握上她的手腕把她带进怀里:“羡羡错怪本王了,本王怎么会舍不得拿出一壶酒来给赵大人呢,其实是真的眼花了,羡羡心细,以后这些事,应当交给羡羡来做。”
高蜀李敬堂这才放下心来,至于赵孟清,他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拿过酒楼里备下的酒,自己斟了一杯,仰头一饮而尽了。
秦不羡到底没能对她的赵大人下得去手,本王心有戚戚。
宴席毕,宾客散,楼下分别已是月上中天,赵孟清同我私聊了几句话,我认真听完便带着秦不羡回了王府。
王府大门关上的那一刻,是本王内心最苍凉的那一刻。
我将石桌搬到大院里,飞到正厅房檐取下火红的灯笼,转身吩咐秦不羡道:“你笔墨纸砚都给本王拿来。”
“你要做什么?”秦不羡皱眉望着我。
“给本王拿来!”我怒火冲上喉头,第一次这样对她吼。
以往的本王,还是体面的,纵然再难过也不会用提高声音的方式来震慑对方,因为我知道,提高嗓音代表你在恐惧,所以采用大吼大叫的方式来攻击对方,保护自己。可今日不同,我没能掩饰住内心的恐惧,因为我真的害怕某件事了。
纵然对我要纸笔的要求疑惑不解,可秦不羡还是照做了。
此时此刻,我只是想作画而已。
年少时候,我其实并不想听从父皇的安排去习武,六艺之中我最喜欢的是画画,且画得十分不错。这特长继承自母妃,她是父皇不受宠的妃子,父皇不常来见她,于是她一个人的时候便喜欢给我画画像,等我能记事起,母妃那里已经有几十本册子了,里面画的全是我。
自八岁起,父皇将我扔给一个江湖高手当徒弟,为我日后的路做好了铺垫,也为卫添继承大统安排好了助手,我偶尔画的几幅画都被父皇撕碎了,且撕碎了还不算完,只要他看到我画画,便要拿鞭子抽我。
母妃可怜我,不想让我放弃自己喜欢的事情,便会在我想画画的时候偷偷替我望风。大概是因为明白画画的机会得来不易,于是我格外珍惜,也于是,本王的画技不退反进。
现在,我已没有当年来自父皇的压力和束缚了,但却许久不曾作画了。若不是今日秦不羡出尔反尔的刺激,我怕是永远也不会将脑海里这些根深蒂固的场景变成墨迹落于纸上。
烛火彤彤,笔尖簌簌,纸上浮现一个小姑娘蜷缩在河底的画面,秦不羡就站在我身旁,我本想心平气和,可说出口的声音却十分哽咽:“这一幅,是你南国护城河底,我见到阿遇时的场景。她浑身僵冷,呼吸都不能。你可能没有见过,毕竟你的父亲是开门迎敌的奸臣,他应当提前为你做了打算,于是阿遇生死未卜的时候,你怕是在某个金山银窟自在逍遥。”
“卫期,我并非如你所说的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