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从京城出发,一路向南疾行,沿路亲眼见到了许多灾民,他们或是乞讨、或是请命,而各地府衙居然毫无作为,我甚至见到有人实在饿急了去抢吃食,结果被群殴,官府也不说什么。就这样走了不到三十里路,我心里已经十分沉重,再也没有心思去同沐易说笑了。
沐易显然在京中没有什么人手,接到我之后也只是单车轻行往江南赶路,可一出了京城就不一样了,到处都有他的熟人,在各地查验灾情时,我们没有路子去官府问,只能托他在江湖中的朋友们打探消息,结果自然是相当严重,远比我想象中更加严重。
在我所以为和了解到的江南旱灾一事中,灾情受影响的区域并不大,且有国舅插手之后,至少灾情应当得到了控制,但眼前见到的这些,为了一个包子争得打破头也在所不惜的灾民、成片成片干涸的稻田,这一切都在告诉我,灾情还在蔓延,百姓还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官员们无所作为,层层上报到朝上的时候,国舅也只会说一句,已经无妨了。
看到百姓居然过的是这样的日子,我因为心情沉重沉默不语,沐易见我这样也默不吭声,我们就这样一路沉默着到了江南。到的这一日我有些虚弱,这一路心情不好胃口就跟着更差了,我感觉自己走路都开始发飘了,整个人都瘦了一圈,瞿让替我准备的女装都大了一圈,穿在身上松松垮垮的,看上去很没精神。
沐易为了逗我开心,问起我在家中最爱吃什么,旁的都罢了,宫中的枇杷酿此刻倒还真有些惦记,同沐易说起来,沐易就道:“眼下虽说没法子即刻酿成,毕竟江南干旱了这么久,但我们可以自己去摘些来吃,解解馋。”
这话也有毛病,既然江南都干旱这么久了,又怎么还会有枇杷果子结?但当我抬起头时,正对上沐易朝我眨了眨眼,顿时明白过来他的真正用意。
沿途过来灾情已经如此触目惊心,到了江南自然更甚,眼见虽不一定为实,可总比闭目塞听来得可靠一些,我和沐易准备亲自去看看。
结果所到之处简直触目惊心!成片成片干死的果树、实在没法子了饿得开始挖土果腹的百姓……
我站在路边都有些腿软了……这就是孤的王土……这就是孤的臣民!
沐易见到我脸色不好,赶紧叫人把食盒拿出来,亲自抓着两个肉包过来对我道:“不要这样,我们带了些食物,可以先分给他们……”
我下意识伸手过去接,却突然被人大力往后一推,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再抬头发现那衣衫褴褛推我的人已经蹲在地上开始狼吞虎咽方才从我手中抢走的包子。
沐易上前来扶我,我被他搀起来,看着他朝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好几个魁梧大汉就往方才那人的方向走去,我心里一紧,赶紧握住沐易的手,朝他狠狠摇头道:“我没事,不要伤人。”
他这才将人叫住,没再为难那抢食之人。
那几个魁梧大汉走回来后背对着我们将视线挡住,沐易很快将外衫脱下披在我身上,我低头一看才发现,原来方才那人手上的污渍沾染到了我粉色的衣裙边角上。
我苦笑道:“脏的可不止是一条裙子而已。”
“看来江南的生意是不好做了,”沐易还沉浸在我编造出的故事里,当真以为我只是为了生意而来,“灾情已经如此严重,朝廷总不会坐视不理,否则龙椅上那位干脆退位让贤算了,待到朝廷的赈灾银两拨下来,不多时便能有所缓解,到时候再来包地种果树也不晚。”
从孤第一次在朝堂上听得江南旱灾一事,到如今少说也过了月余了,更何况从灾情开始到上奏到朝廷中也一定拖了有日子,这么久过去灾情依然没有得到任何缓解、反倒有愈演愈烈之势,这其中恐怕不止是无所作为而已。
据孤所知,国库虽然并不丰盈,可该拨的赈灾款可从来没克扣过,甚至连国舅都表过态,什么银子都能省,这笔银子可万万省不得,除了赈灾的银两之外,虽然户部扭捏着没肯多给,但贾叙之亦命人在京中各米铺筹粮,早早就开始下拨了,可如今孤亲眼所见,哪里有半分银粮的影子?这就不止是旱灾严重而已了。
我握紧了拳头,心里暗暗下定决心,这次回宫之后无论如何都要整顿整顿那些蠹虫了,他们月月拿着朝廷的奉银、办着不紧不慢的差事,平日里听多了阿谀奉承,竟真将自己当回事了,居然连赈灾银粮都敢克扣!简直无法无天!若是这都放任他们自如,我这个官家还当个什么劲!
“阿沅,你没事吧?”沐易担忧地问道。
我勉强扯了扯嘴角,有气无力地回道:“没事,既然生意做不成了,不如我们早些回去吧。”
沐易求之不得,赶紧点头:“我也正有此意,你这阵子都没进什么食,想来与水土不服也有关系,早些回去至少能好好歇歇。”
这一路所见一一涌上我心头,再加上方才亲眼所见的惨象加以刺激,眼下实在是没有心思再去多琢磨其他事了,草草点了点头,就任由沐易去打点回程事宜去了。
许是我归心似箭的缘故外漫长,沐易说我是心理作用,明明一路没再做任何停留,速度更快些才是。可我这次连马车都坐不下去了,坚持一人一骑策马疾行,连着跑倒了三匹快马,在距离京城还差五十里地时,沐易终于强行逼我停下。
“再这样下去,马累死了不说,你也会没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