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然悄声回头。
那声音,温熙无比,纵使身为女子,也蓦地顿了一下。
子城立即上前,盯着谢桐的脸细看一番,又伸出一根白玉般的手指,去搭上谢桐的手腕。
那身子,猛然抖了个机灵!
趁人不备,她觑了一眼,却发现那和煦温润的眸子,正在凝神看着自己,顿时绯红了脸,却依旧纹丝不动。
男子疑惑地皱眉。
伸出指尖,在脖颈上殷红处一抹,赫赫红迹冉现!
女子登时浑身战栗,身子僵硬无比。
公子“嚯”地收拢了扇,穿开珠帘,扬首踏步而去,再也不肯回头看一眼。
谢桐陡然坐起来!
她还没能喊出声,就听得外头声音郎朗:
“从今日起,子樱阁中,奴仆全部发卖出去,嫣彩嫣彩二人,跟着房妈妈另行安置,另外拨两个庭除洒洗的下人来,别荒了这园子里的风景。”
“至于端茶送水……”
他顿了一下,声音不屑。
“就让她自己来吧!闲得慌!”
一行家丁上前,二话不说就拿人。
只眨眼的功夫,那行人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捆得像粽子般。
“公子……”
“这主子要自尽,也不能全怪咱们做奴才的呀!”
一个丫头十分委屈。
那上位者却充耳不闻。
“发卖了你们,纵然还有一口饭吃,但倘若不识好歹,出去大放厥词,顺嘴乱说,本公子要你们的命,也不难办。”
他说话时,语气淡淡的,看不清表情。
这些个奴才,平日里都骄纵惯了,许久未到主子跟前受训,转眼间的变故,那肯善罢甘休?霎时间,一个个怒目圆睁,七歪八扭地想要反抗。
“就算做主子,也没这么糟践奴才的!”
“对!”
“这算什么!”
……
有个身强力壮的婆子,兀自挣脱了小厮的手,举起头来,便朝着殷鉴的身上撞去,还未到跟前,却被长鹤一脚踢开了。
见自家主子受辱,长鹤亦勃然大怒。
“敢在王府撒野?来呀!拖下去!”
那婆子还在挣扎,嘴里不干不净,木棍打在浑肉上,伴随一声闷响,凄厉的嚎啕,震住了所有人的神经。
方才还抗争的人,此刻全都安静了下来。
那婆子嘶嚎着……便渐渐没了声儿。
执法的小厮下了死手,没打几下,便断了气。
长鹤语气森然,与主子相似的身板,让他此刻看起来完全不像一个奴仆。
“拖去乱葬岗埋了,别污了公子的眼。”
那声音,和平日里那个嫩青嬉笑的小子,简直判若两人。
没有一个人再动。
所有人,全都像木头般,被家丁推攘了出去。
“谢殷氏不幸感染天花,身边奴仆皆以身侍主,为了不危及王府,今日起,子樱阁闭门谢户,除了送食外,一律不许进出。”
谢桐怔怔坐在门口,犹自心惊。
她瘫坐下去,颓在了门槛上,只觉得浑身冷汗涔涔,脖子上鲜红的朱砂,由于汗水的濡湿,逐渐晕化开。
子樱阁又恢复了往常的宁静。
她忽然意识到什么,喉中蠕动,艰难地吞咽了几下,终于发出一声不甘的尖叫:
“公子!公子!我错了公子!”
“妾身再也不敢了,公子……”
女子的凄然叫声从身后传来。
子城动了恻隐之心,转头回看,嘴唇嗫嚅了半晌,想要说什么,却终究没能说出来。
殷景缓缓握住了他的手。
长鹤司空见惯,默默地遣散了下人,静静地跟在不远处。
是非成败转头空。
子樱阁的大门“吱呀”一声,便被牢牢关上了。里头的动静,再也无人能听见。
园外依旧莺啼绿映,青砖地上杏花铺道,方才还沉稳的晴空,忽然下起了霏霏小雨。
一株血色蔷薇,在窗外悄然绽放。
子央阁书案旁的金漆描百合美人榻上,依旧上演着一出花好月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