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又回到了当年的日子……
说话间,他的眉眼拧作一团,面色愁苦不堪。
“你知道我怕……我已经到了那个年纪,总是要娶妻的,早晚瞒不住。我日日做噩梦,梦见自己被父亲赶出门庭,众目睽睽之下,父亲冷漠的脸,母亲羞丧又哀叹的神情……”
“那些日子,我快被折磨疯了!”
感觉到他心底的痛楚,殷景将怀中人抱紧。
“我夜不能寐,”
说到这里,子城感慨万千。
“幸好……遇见了你,不然…我恐怕真的会沦为南宫家的罪人……”
他手脚冰冷,整张脸痛苦地绞成一团。
无助、哀苦与绝望,尽管他是南宫家的长子,是富甲一方的商贾。
心疼地抚摸着他的发髻,将十指嵌入他的指尖,殷景温和而有力。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你我便是命里有。这些都不是你的错,你没有错。你放心,我早已与母亲开诚布公,虽然看似荒诞,但她颇通情理人格,对我疼爱有加,不会忍心我终身孤苦伶仃。”
子城将头紧紧贴近他的胸膛,低声哽咽。
“若真如此,我这后半生也便有了皈依。只是……”
他轻抚他的脸颊。
“傻瓜,你还在担心什么?”
“只是伯母已经为你娶婚,谢大人家的女儿,我倒是觉得……耽误了她。”
谈起谢桐,殷景的神色冷硬。
“这女子并非善类,无碍,我放她进府,也绝了世间祸害!”
他轻叹一口气。
“若非圣上赐婚,我又怎么忍心?你放心,我不碰她就是。”
“那子嗣……”
“无碍。”
他缓缓抚摸着他的额面,像是安慰,像是承诺。
“若我一世痛苦,纵使有孩子,又有何意义?母亲理解我,也自然会善待你,伯父那边,有任何需要,我也定当尽心尽力,就当是……我自己的家人一般。”
窗外的柳絮飘飘,挡住了一丝艳阳的春光。
子城眼看着那光晕,觉得恍恍惚惚。
此生无憾。
……
“公子!公子!”
小厮长鹤在外面急急地叫门,一副十万火急的态势。
他皱了皱眉头,抬起头往门边看了两眼,向怀中的人温和道:
“长鹤做事一向谨慎小心,如此莽撞,势必有大事,我且去看看。”
怀中人顺和地点了点头。
“你去吧,我等你。”
殷景大步踱到门边,拉开门插,俊美的脸色上写满了阴翳。
长鹤敲门敲得太着急,险些直直扑了进来,幸好眼疾手快,被主子一把拉住了。
“子樱阁的那位……新夫人,悬梁了!”
“什么?”
初闻噩耗,他也吓了一跳。
“什么时候的事情?”
小厮气喘吁吁,不住地呼气儿。
“已经……已经救下来了,刚请了郎中,我就赶着来向公子报信儿。”
听完这句话,殷景眼色一撇,随即湘妃竹扇“啪”地打过去。
“哎哟!”
长鹤身上挨了一记。
想到方才还夸他“谨慎小心”,殷景看向房内,歉意地笑笑。
“你先去看着,别再出什么篓子!”
他折身回来,语气十分不舍。
“我得去看看,好歹不能出人命,你是否愿意与我同去?”
子城点点头,站起身来,笑得依旧如同三月春风。
“走吧,我精通医术,虽然瞒着别人,但你是早早就知道的,要真有什么事,我或许也能帮上一二。”
殷景拉起他的手,触感如同柔荑,眼中情义盎然,夹杂着丝丝感激。
子樱阁内。
林荫阵阵,春日融融。
红日淡长空,绿烟晴帘栊,杨柳拂面亲和风,园中万紫千红花开,群燕绕梁不断。
若没有眼前烦人的事件,也是一个赏春饮酒的好地方。
只是住在这里的人,却实在煞风景!
见王府的家丁进来,聚众赌钱的奴才们一哄而散,或假装在花圃边修枝剪叶,或对新土浇水施灌。
只是那芽下新培的土,因长期缺水,已经十分干裂。
主子要悬梁自尽,伺候的奴才倒是兴高采烈?
他的神色中,厌恶丛生。
刁奴!
嫣彩的神色有些慌张,惊惧地迎上来,一股脑地跪在地上请安。
“奴婢见过公子。”
这丫头他认识,顿时生出恻隐之情。
“你起来吧,人怎么样了?”
“回公子的话,夫人已经救了下来,太医方才来诊断,说是……说是肝脏郁结,每日郁郁寡欢,这才想不开……”
她说话语无伦次,十分紧张。
二人都暗暗诧异,却不曾表露出来,抬起腿,三步并作两步进了屋。
三道门帘后,只听得一阵珠翠落响。
谢桐躺在黄花梨木百合描朱漆床榻之上,一张清白的脸上,乌青斑斑,青丝散乱成一团,上半身桃绣丝锦中衣,白皙的脖颈上,隐隐有绡红的勒痕。
此刻双目紧闭着,仿佛断气儿一般。
嫣然守候在床头,脸颊之上,隐隐挂有泪痕。
她端着一只玉白的汤药碗,正用白瓷勺,缓缓地往口中喂药。
褐色的药汁从嘴角处流出。
“小姐……小姐……”
想到谢府年迈的娘,嫣然泪水滴落。
“你先下去吧。”
她连忙将药碗搁置了,束手立在一边。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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