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莲兮荠荷
绿房兮翠盖
素实兮黄螺
妖童媛女兮,荡舟心已许
櫂移藻挂兮,纤腰却素束
沾裳浅笑兮,倾船遂敛裾
采莲南塘兮,南王是将忘?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
一舞完毕,歌声在寂静的府邸空中回荡。
这本是一支哀怨之歌,但从她的口中唱出来,却少了几分冷寂,多了几分柔暖。
今天是他的大喜之日,锦上能添花,喜上,也只能加喜。
众人已经听得痴了,台上的女子反手掀下面纱,抬起头来,殷勤地欠身一委。
“奴婢在各位大人面前献丑了。”
话音刚落,台下响起了稀稀疏疏的掌声,掌声越来越大,最终汇集成一阵雷鸣。
一片嘁嘁喳喳的嘈杂声不绝于耳,都是关于她的点评。
忽然,一个响亮又明朗的声音,用愤懑的语调,猛然打破了这份热烈。
“太子府安危何等重要,岂能因为你这一介舞女熄灭了烛火?今日这院内的人,都是朝廷命官,若出了什么闪失,你能拿几条命来赔?”
众人循着声音看去,见说话的人正是郑衍老将的长子。
郑氏一族世代为武将。
殷帝覆灭大梁前,他家郑老爷子是顺德帝的得意部下,更是开国元勋,为殷帝征战边疆,夺得皇位,立下了无数的汗马功劳,在军中颇有威望。
方才发声的这位,名唤士康,也刚封了将军,前几日才恩准回家探亲。
虽然在边关长大,冬寒夏热,风沙侵骨,皮肤粗糙些,但从身形轮廓一眼看去,郑士康却也生得十分周正。
他习得一身高超武艺,此刻按剑而起,刹那间,就有剑拔弩张之势。
原本热闹非凡的园子里,鸦雀无声,无人敢接话。
人人都知道,这褚九是太子的人。
郑将军不懂人情世故。
两相对峙,众目睽睽之下,也没有人敢公然叫板,亦或好心劝阻解说,都怕不小心得罪人。
权衡再三,原本想站起来打和场的几个官员,也都闭紧了嘴。
褚九身量盈盈,冷冷地看着远处这个男人,始终一言不发。
她举动泰然,嘴角扯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将军说笑了,今日太子府盛宴,褚九也是宫内多年的人,父皇特地拨过来给二哥哥助兴,体现父皇的一片慈爱之心。”
七皇子抱扇而起。
“将军身肩重任,保家卫国,警惕性异于常人,又心系朝廷安危,一片赤胆忠心,还请饮下这杯酒,聊表小王的仰慕之情。”
这七皇子自小天资聪颖,人品敦厚,在诸位皇子当中,才华也数一数二,郑氏家族对他颇有好感。
再加上他的母妃正得圣宠,也顾忌着几分颜面。
郑士康虽然直耿,却并不愚钝。
他放下手上的利剑,双手托起了酒杯,正气夯然地回敬。
“是士康鲁莽了,一介武夫,所得皆是天家恩赐,所以才会思虑过甚,搅了大家的兴致,倒是让七皇子见笑,我自罚三杯。”
说完一手从桌面扫过,三杯烈酒“啯”地一声下肚。
塞漠边寒,常常以酒取暖,这点酒也算不得什么。
误会化解,众人的目光才从郑将军身上散去,等到大家反应过来时,台上哪里还有人?
后院假山水帘处。
此地倚山而建,鬼斧人工各占一半,清泠泠的水瀑从高山泄下,溅落起万点飞花。
水边有亭台连着水榭,时常有人打扫,倒是个观瀑的好地方。
亭台边上,点着四盏琉璃灯,烛光细弱,四周混沌一片。
听见前方砸落的隆隆水声,水花溅在手上,激起一股泠泠的凉意。
水榭上的人依旧纹丝不动。
剑鞘已经湿透,只见白烟滚滚,一刹那间,又恢复了干爽。
廊道下。
褚九妆粉未褪,转过抄手游廊。
回想着方才的场景,犹自心惊,正欲急匆匆地往房门走去。
忽然,从廊檐的栅栏外,猛地闪跳出一道青影来。一股冰魄梅香隐隐入鼻。
步履匆匆的人惊了一跳,连忙后退了两步,这才看清来者。
正是方才施恩解救自己的七皇子。
“七皇子安。”
他双目含笑,抱扇作揖道:“九姑娘。”
褚九往四下觑了几眼,蛾眉螓首,将自己的身段放得极低。
“今日是太子的盛宴,奴婢一时兴起,闯了大祸,幸好九皇子出面相救,才挽回了太子府的颜面,否则整个舞坊都难辞其咎,九皇子对奴婢、对舞坊的恩情,奴婢不胜感激。”
她一口一个奴婢,全然一副生分模样,七皇子听得难受扎心,欲言又止。
但见她冷冷淡淡,拒人于千里之外,也知道强难不得,嘴唇嗫嚅了几下,幽幽叹了一口气。
“九姑娘不必客气,太子是大殷未来的国主,殷澈自然全力维护。你……不必挂心。”
月中浑圆,大地余热未尽,凉爽的晚风袭人,将褚九背上的汗湿吹散。
“如此便好,奴婢还有事,皇子请留步。”
迅速行了一礼,逃也似的穿过回廊。
进屋后,她摁住砰砰直跳的心,故作镇定地关上房门。
笙箫丝竹琴筝之声朦朦胧胧,仿佛从天外传来,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空气静谧得可怕。褚九听见了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兀自感到心慌。
一个人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