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节进入深秋,殷城的凉意也日渐加重。
长宫道上,一行奴仆步履匆匆,从夏末开始,按照各宫上报的记录,典衣坊就开始准备。
此刻呈交的,都深秋寒冬季节,各宫御寒的衣物。
在殷宫西出二十里的地方,坐落着殷四王府邸。
在门口的两边,汉白玉石狮子威严伫立,门口的家丁身形粗壮,人人手里一根杀威棒子,利落地站立得笔直,个个怒目圆瞪。
萧瑟的秋风阵阵刮过,他们宛如硬石般纹丝不动。
大门牌匾顶角处,一丝还未褪去的残红,为数月前的娶亲纳妻之礼,留下了一点儿印记。
新房设在子樱阁,这是一间三进三出的房屋,窗棂上贴着翠绿的软烟罗。
墙角四周奇花异草,院落不大,装置横陈却十分精致。
房门不远处,一片浓荫垂下,树木林风,时而风声飒飒,即便外头烈焰如炽,透入屋内后,也是一地斑驳的清凉。
在王府里,人人都说子樱阁是块好地方。
此刻,谢桐身着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滚边森蓝靓丽,用的是浮光孔雀金线,裙裾袅袅。
她的头上梳了朝云近香髻,琉璃簪子鲜白着绿,簇簇堆新,蔷薇花粉嫩鲜艳,在浓黑的发髻中绽开。
在云鬓的两端,还吊着赤金的步摇,用物极尽所能的奢华。
对于自己的外貌,她向来十分得意,因为就目前的模样,她看起来既娇俏玲珑,又光彩照人。
“女人一旦有了美貌,就能拴住男人的心。”
“桐儿,去了王府,多与王妃走动,孝顺婆婆,要想办法让公子疼你,你哥哥的前途,可就靠你了。”
这是出阁前,母亲对她说得最多的话。
她曾经发誓,要将丈夫的一颗心,紧紧地拽在手心儿里头。
可如今日日打扮,清晨就往子央阁叫人,却已经足足大半个月里,没有见到夫君。
委屈与寂寥双管齐下,谢桐盼着母家来人,好尽早接她出去,但谢府却半点风声也没有,就好像,已经将她遗忘。
恐慌使她更加斗志昂扬,她将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了新婚的丈夫身上。
“嫣彩,快,去请公子来!”
“回小姐,您刚才吩咐了一遍,嫣彩已经去了。”
寂寥、忧虑、被无视,如同干裂的柴薪,在她内心深处,猜忌的火焰腾腾升起,噼噼啪啪,眼看着将要爆发。
说起殷四王府,也有一点渊源。
王妃陈氏,小名攸宁,其母家,便是前朝元老—陈国公。
十五岁时,为了防止梁朝旧部趁乱造反,先帝亲自下旨赐婚,将她嫁给了四王爷。
但王妃自小身子骨儿羸弱,自打她落胎起,就再也没离过药,婚后五年,才差点舍命诞下了嫡子。
为了祈祷世子安康,四王爷给他取名叫“殷寿”,小字寄奴,寓意长长久久。
只可惜天不垂怜,世子先天不足,从娘胎里带来了弱症,和王妃异样,也是药罐子不离身,从小伺候的丫头小厮一大堆。
宫里头惦记,也时不时遣人来问候,亦或是派遣嬷嬷来照看。
四王爷的侧妃是秦氏,人称“秦夫人”。
因为美貌气质过人,且如清如涟,心性高雅,又兼文采出众,就有外号“潇湘西子”。
她生的儿子,就是谢桐的丈夫—公子殷景。
说起秦氏,当年初步踏入殷城那会儿,也曾经轰动一时。
秦氏本名“秦之菱”,小名荠荷,母家本是江南有名的富商,以茶叶和丝绸为主要的买卖生源。
四王爷而立之年,先帝爷曾下旨,令他去勘察淮阴一带的盐税,就在办事的途中,机缘巧合,他遇见了秦家的大小姐。
当时的秦之莲,正值二八年华。
一张芙蓉面含娇且灵,两行柳叶眉魅而不俗,眉间清丽难言,肌肤更是胜雪一筹,玲珑通透,远观近看均相宜。
这还不算,她身段窈窕,才华更是出众,擅歌舞,通音律,吟诗词,写得一手清新灵逸的簪花小楷。
虽说是商贾人家,家教涵养却极好。
四王爷对她一见倾心。
王妃子嗣欠缺,外头早就谣言纷纷,她亦感到十分愧疚。
况且四王爷没能纳妾,更让她于心不安,所以这个女子进门,一来维护了她的名声,二来可以为王爷绵延子嗣,她万分愿意。
有嫡氏在前,秦氏只能屈居侧室。
秦氏一介商贾人家,有幸嫁入王府门楣,四王爷又怜爱,秦家也就不计较侧室的位分了。
嫁进府后,秦氏很是安分。
她始终谨守礼节,端茶倒水,伺候王妃,并不仗着貌美与宠爱骄纵。
因为妻妾和睦,两年后,她顺顺利利地诞下了世子。
传说秦氏生子当日,陈国公亲自上门祝贺,一时成为美谈。
故事又回到了谢桐身上。
自从她嫁入王府后,王妃向来喜静,便免了每日的请安;秦夫人不喜见生人,也差遣丫鬟来说不必去了。
因此虽然历经数月,谢桐真正见过的人,也只有一个,那就是公子殷景。
这日,谢桐粉面含春,袅袅娉婷般地坐了半晌,。
左等不及,右等不来,脑海中又浮现出嫣彩那高挑窈窕的身姿。
一个念头从心头闪过,当下再也按捺不住,抓起桌边上的茶盏,朝屋外“哐当”一声掷了出去。
嫣然也是陪嫁丫头,正守在屋门口,做些针线活。
听到了里头暴烈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