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曹州境内来了一批举止妆容十分奇怪的人。这批人约有数百,除了个别几人外,清一色的蓬头垢面,脏衣破鞋,而且个个手执木棍,肩披麻袋,唱着“莲花落”,竟是一群行乞之人。与寻常行乞之人不同的是,这帮人行动起来颇有规矩可循,混不似一群乌合之众。
那领头的男子,衣着虽也粗陋,却十分干净整洁。这人约莫二十五六岁,浓眉虎目,广额鹰鼻,一张国字脸,刚毅非常。迈着流星大步,颇为英气。
“舵主,此番入曹州,也不知那黄巢是怎样人物,委实吉凶难测,我们还须小心行事为妙。”那男子身侧的一个粗衣老者皱眉言道,其口音不似中原人物,倒有几分东南沿海一带的味道。若仔细看去,这老者肩上背着的麻袋足有九条。
“胡长老不必担忧,黄公与先父同出一门,其为人先父在世之时也常有念及,如今他已起兵,我诛唐会唯有借此机遇方能东山再起。”
原来这男子正是裘甫之子、刚当上了诛唐会总舵主的裘继。诛唐会是二十几年前裘甫所创,秘密经营数年,终于在大中十三年,也就是十六年前率众反唐。诛唐会曾一度劫掠州县,轰震朝野,帮众达到数万人。可仅半年时间便被浙东观察使王式击溃,随后诛唐会帮众被朝廷屠戮殆尽,总舵主裘甫也被俘而死。朝廷又封锁消息,以至于十几年下来,世人都忘了曾经有过这么一个帮会。而残存的诛唐会帮众,兵分两路,一路蛰居江浙一带,混迹于走夫贩卒之间,以行乞为生,以便掩人耳目,打探消息,其中年幼的裘继就在这一路里。另一路则西到关中,潜伏在天子脚下,以伺时机。
然而十几年过去了,诛唐会总舵主之位一直空悬,诛唐会也渐渐有了东西两分之势,谁都难以服众。直到裘甫之子裘继长大成人,他武学天赋极高,后来又自创武功,压服东边众人,这才接任父亲之位,成了诛唐会第二任总舵主。时逢黄巢起兵,黄巢与裘甫早年有旧,又都是盐帮之人,裘继便决定率众来投奔黄巢,完成父亲未竟之事。
胡长老又道:“舵主,如今你武功大成,也该收拢收拢西边那帮人了,这些年他们苟在天子脚下,不思进取,反而学得荒淫无度起来,着实可恶!”
胡长老说起这些,面上尽是憎恶轻蔑之色,显然对西边的诛唐会十分不屑。
裘继道:“我已传书给冷长老,让他率众与我等在济阴城相会。”
胡长老还想说什么,却见裘继忽然轻声道:“前面有人。”说着,便挥手让众人停下。
果然,不出一会儿,前面来了一队人,只有十几个,却个个手执兵刃。为首一人是个矮胖子,尖眉豆眼,狮鼻猪口,正是鹤冲。
鹤冲自打走了朱温,百无聊赖,孔至又不理睬他,便带人出来闲逛,此时看见面前停着几百个人,顿时来了精神。鹤冲扯了扯嗓子,叫道:“尔等是什么人,到哪里去?”
胡长老见这群人的衣衫之上俱绣着一群仙鹤,猜到这便是武林中的千鹤一派。他不想与武林有隙,正要扯谎,一旁的裘继却先开了口:“我等乃是诛唐会之人,我便是总舵主裘继。”
胡长老心中吃惊,不知道裘继打的什么主意。
鹤冲听罢,哈哈大笑:“一群要饭的还装什么煮汤会、熬粥会?”其身后的弟子门人听了这话,也都跟着大笑了起来。
裘继只淡淡地道:“诛灭的诛,李唐的唐。”只是这淡淡的语气,配合着这样的字句,却有一股莫名的霸道。
鹤冲对上裘继的目光,竟不自觉地打了个寒噤,却依然哼道:“什么狗屁诛唐会,老子没听说过,就你们这些要饭的也要造反?”
诛唐会众人见这胖子接连折辱诛唐会,早就怒不可遏,就连胡长老也面色冷了起来。
裘继却忽然笑道:“正好此去济阴城没带什么大礼,不如……”
胡长老问道:“不如什么?”
裘继又向着胡长老轻声道:“不如割了这厮的左耳给黄公当见面礼了。”
这声音虽轻,却隐隐十里可闻。鹤冲所听,如在耳畔,他心下惊怖,不由得摸向自己的左耳……然而,他并没有摸到他的左耳。当他发现的时候,恰好是一只耳朵落地的声音!
裘继说话之间便出指如刀,割下了鹤冲的耳朵。这指锋非但利过刀剑,就连速度也不是寻常的飞刀暗剑可比。这一指快到不仅两群人都没有看清,就连鹤冲自己都没有感觉到!
鹤冲捂着耳根疤痕,忍着断耳之痛,虽是血流如注,汗下如雨,却不敢多言,其余弟子也都两股战战,竟一哄而退了。
胡长老不解道:“舵主,我们一直隐忍多年,为何突然这般……”
裘继笑道:“如今已经决心投了黄公,又到了曹州地界,若再不声不响,岂不是要被人看低?”
胡长老不再言语,一行人继续行路。
鹤冲这十几人一连奔逃到驻地,将此事说与了孔至,希望他能看在武林同脉的份上援手一二,为其报仇。孔至却推脱说他们只是奉命拦截盐帮支援,不管余事。他更是直接带着孔门弟子从驻地处避了出去,好让诛唐会过去,直把鹤冲气得七窍生烟,咒骂不已。
魏尺木与黄贞、问君平他们分别日久,便着急去济阴城。他心中又挂念着青龙、朱雀二人,好在一路上与朱温相谈甚欢,方不觉难熬。
两人正骑行间,忽有一匹马从对面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