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阵马蹄得得之声,一个轻袍华服的青年带着几个府中随从来到宁王府大门外,翻身下马通禀后在王府下人的引领下缓步朝客厅而来,正是目下的曹国公李景隆。
李景隆落座后接过丫鬟奉上的茶盏,一面浅酌一面忍不住心中有些微微奇怪。他隐然便是这应天城中勋贵子弟之首,平日里最喜宴饮郊游之类的乐事,只是对于今日午后这般时分,宁王方才相邀不禁有些纳闷。耳中听得一阵脚步之声,抬头见得朱权和秦卓峰来到,忙自站起身来见礼道:“下官李景隆参见殿下。”
朱权和李景隆相识已久,心中暗自忖道:若是将做媒之事合盘托出,只怕再借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做这个媒人,还是骗上贼船的为妙。主意打定后便即淡淡笑道:“今夜本王在府中宴饮,想请应天城中一应勋贵子弟前来府中。因此便想劳烦曹国公亲自上门邀约诸位贵客。”
李景隆闻言不禁一怔,暗自思虑道:殿下不日就要就藩大宁,目下在朝中可谓炙手可热,一个帖子发将出去,如我等这般世家子弟岂不个个欣喜?却要我上门亲自邀约?这却是唱的哪一出?
朱权眼见对方眼中略微露出狐疑之色,不禁笑道:“曹国公在应天城中交游广阔,代本王邀客方才不会遗漏贵客。”
李景隆闻言不禁豁然明了,暗自思忖道:目下我大明的武将勋爵乃是世袭罔替,看来殿下此举却是想在就藩之前和应天城中的一众世家子弟多多亲近。想到这里,不禁暗自赞叹宁王殿下深谋远虑。
秦卓峰笑道:“老夫正待前往中山王府。便与曹国公李景隆结伴同行如何?”
原来当世的婚姻礼法甚是考究繁琐讲究,尚需依据周礼中的六个步骤,即纳采(送礼求婚,即媒人提亲)、问名(问女方之姓名及生日时辰,以卜吉兆,今称“合八字”)、纳吉(男家卜得吉兆后,办礼通知女家,婚姻初定)、纳征(向女方送聘礼)、请期(议定婚期)、亲迎(新郎亲自迎娶新娘)。其中只有“亲迎”为嫁娶当日的仪礼,其余五礼则为婚前仪礼。今日朱权仓促行事,须得在半日之内走完这些诸多礼仪自不可能,但纳采却是不可或缺,须得让这个至今蒙在鼓里的媒人李景隆亲自出面走一趟徐府方可。
李景隆自然知晓秦卓峰乃是朱权,徐瑛二人的师傅,闻言也丝毫不疑有他。他虽则素来和目下的魏国公徐辉祖不对路,却明白目下要说应天城里的世家子弟,自然是以继承徐达魏国公身份的嫡子徐辉祖为首,自己前去邀客,自然也须得先往中山王府一行。
秦淮河畔,夫子庙附近,徐达的府邸客厅之中,徐辉祖肃客奉茶后落座,看了看秦卓峰又看了看不远处的李景隆,淡淡说道:“在下和宁王殿下素无交往,至于宴饮一事,却是俗务缠身,无暇前往。”他和朝中一班文臣一般无二,深深以为皇帝陛下所采用的分藩之事对大明江山社稷有百害而无一利,更对李景隆这般膏粱子弟没有一丝好感,只因目下自己乃是一家之主,却不可失了礼数,只得婉言谢绝。
“别的酒宴倒也罢了,今夜的酒宴你却是非喝不可。”秦卓峰一面说着话,一面站起身来走到客厅门口,挥手吩咐侯在外面的马三保等人将一众聘礼搬进厅中。他自徐瑛幼时就教授其武功,对徐达府中一众人等甚为熟悉,却历来不喜徐辉祖那一副少年老成,说话老气横秋之状。
眼见马三保指挥着几个手下将一个个红绸覆盖的箱子搬将进来,徐辉祖不禁目瞪口呆,李景隆也是一头雾水,浑然不知马三保等人采买一众聘礼后便即悄悄等候在徐府之外,待得自己前脚入府,后脚便在秦卓峰的安排下将一众聘礼抬了进来。
徐辉祖指了指这些聘礼皱眉问道:“不知前辈这却是何意?”他虽则隐然自这些箱子的包裹独特之处看出似乎是提亲的聘礼,却因此事太过突兀,犹自没有回过神来。虽则闻得秦卓峰语气不善,内心颇为不悦,却碍于其身为自己姐姐徐瑛授业恩师的长辈身份,不好发作。
秦卓峰嘿嘿笑道:“今日便是朱权下聘迎娶老夫的徒弟徐瑛。”
李景隆眼见如此一幕,听得这般言语,不禁呆若木鸡,心中隐约有了不祥之感。
徐辉祖闻言心中大震,断然道:“婚姻大事,岂可如此儿戏?此事太过荒谬,恕晚辈难以从命。”他内心极为不喜朱权,更念及其亲王的身份,婚姻之事自然须得皇帝陛下一言而决。这般草率行事的将自己的姐姐徐瑛嫁与朱权,实非内心所愿。
秦卓峰伸手施施然自怀中掏出一张下聘的帖子,扬手笑道:“枉你饱读诗书,岂不闻天,地,君,亲,师之言?目下徐达兄弟夫妇俱已不在,瑛儿的婚姻大事,自然可以由为师我做主。”
徐辉祖闻言不禁气结。口中犹自强道:“父母之命由前辈以师尊之命代为,姑且不论,可这媒妁之言却在何处?”
秦卓峰哈哈一笑,手指坐在一侧的李景隆笑道:“曹国公家世显赫,乃是李文忠将军嫡子,这媒人身份以老夫看来,倒也不会辱没了瑛儿。”
李景隆此时正自喝茶,闻言惊得将一口热茶喷出,连连咳嗽下伸手接过那张大红色的下聘帖子,眼见上面媒人的名字赫然便是“李景隆”三字,差点没骇得三魂去了两魄。他虽是无甚大才,却非不知厉害之辈。回想当今皇帝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