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样。我叫康纳。”沙漠武士向李察伸出了手,“康纳?布兰迪克。”

“就是这里。”康纳的沙漠武士带着他们在迷宫般的小巷里迂回穿行,最后在一片只剩残垣断壁的废弃黄泥矮屋附近停了下来。

“这里什么也没有。”

每一间房屋都没了天花板,像是被推倒的积木。

“正是因为这里什么也没有。”沙漠武士说,“所以才显得尤为安全。”

他们又往前走了一段。

道路开始变得难以行走。地上到处都是塌陷,裂缝遍布脚下。李察能感到泥板路在靴子地下裂开,难以承受他们重量似的不住颤动。一段道路仿佛被施展了魔法而冻结在半空的海浪,突兀地朝天上伸展;另一截道路则坠落地下,陷入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漆漆的窟窿。房屋变得像是巨人手里的玩具,轻而易举地被撕裂,被拼凑出奇特的形状。

“我们从这里下去。”康纳?布兰迪克说。

那是一口干枯的水井。至少表面上看是如此。

沙漠武士拽起垂在井里的麻绳,麻绳的末端栓着一个吊篮。“一次只能下三个人。”他看了看他们,又补充道,“不包括铠甲和骡马。”

炼金术士有些踌躇不定。他不能完全信任对方。他们不过是初次见面。

“去周围看看。”他吩咐骑士。

康纳?布兰迪克耸了耸肩,埋着头整理打结的麻绳。“没人会找到这里。”他说,“如果不放心,安排你的人在外面放哨。”

李察没有搭话。他们在一处破墙的阴影下休息了片刻。骑士走了回来。

“周围没任何人。”骑士回报,“到处都是破墙和断裂的道路。这里易守难攻。”

沙漠武士站了起来。“我从师父那里学到了很多。”他用瓦利亚语说,“但是我们都没有去学习怎么去骗人。”他看了看他们,然后问道,“你们谁先来?”

李察第一个走进了吊篮,然后是飞快跑了过来的罗茜。陆月舞迟疑了一阵,她咬着牙齿,最后仍旧往前迈了一步。“够了,一次只能坐三个人!”康纳?布兰迪克大声制止了她,“这里面包括了我。”

吊篮吱吱呀呀,摇摇晃晃。李察不禁怀疑它是否能支撑他们三人的重量,顺利地下到最底下。

罗茜紧紧抓着他的手。无法施展法术的她看上去是如此的弱不禁风。

“这有多高?”她的话里带着颤音,眼中透着些许惊恐。

“高到没人敢下去。”沙漠武士的回答十分诚实,却也格外骇人。

李察忽然发现了一个他一直忽略了的问题。“我们全靠这根麻绳上下?”麻绳搭在水井边缘,遍布磨损的痕迹,看上去触目惊心。

“它?”沙漠武士哈哈大笑着把麻绳扔到一旁,“我们不用它。”

康纳?布兰迪克在水井的石壁上拉扯了一个生锈的铁环——它隐藏在石砖里面的阴影里。头顶是炽烈的眼光,以至于他们都没发现——然后李察的耳边就响起了绞盘的吱呀呀的难听声音。

“抓紧了。”沙漠武士提醒。

吊篮慢慢往下,李察看见陆月舞越升越高,她逃避着他的视线,她的脸紧绷着。他猜不透。她离他越来越远,他不得不竭力抬起头以求得一丝光明。但是最后,视线水井耸立的石壁阻挡住了。

光亮渐渐被黑暗所取代。世界仿佛被彻底隔绝开来。唯一的光线来自他们的头顶,那个黑漆漆的世界里仅有的明亮,仿佛天际般遥不可及,并且越行越远。炼金术士轻轻叹了口气,他感到此时的自己就像是井底之蛙,只看得见那比拳头大不了多少的一片天。

滑轮咕噜咕噜作响。

脚下黑漆漆的,仿佛没有尽头。

“这下面是什么?”李察问道。

“神庙。”李察注意到,沙漠骑士用了“庙宇”的字节,而不是“宫殿”来与“神明”组合。“倒塌的神庙。”他的语气里透着某种缅怀和悲伤。他顿了顿,接着道,“曾经是僧侣们居住的神庙。”

吊篮碰撞到了底部,一阵摇晃。

康纳?布兰迪克摸索着点燃了插在墙上的火把。然后,他们看见了周围的全貌。

身边是刻着壁画的墙壁,耸立雕塑的大厅。这里的建筑风格与地面的神殿全然一致,唯有石像与雕塑上的容貌清晰可辨。它们属于诸神,属于古时候的怪物与魔鬼。

康纳?布兰迪克举着火把在前面领路。“往这里走。”他说,“注意脚下。”

绝大多数地方垮塌的石块和从头顶倾泻下来的黄沙阻挡的道路,他们不得不在其中穿梭,寻觅一条通往深处的路。

“你怎么知道这里?”

“这里曾经是僧侣们居住的地方。而我,我是他们的学生。”康纳?布兰迪克回答。“我年轻时来过这里。这里也是苦行僧们冥想的地方。足够安静,也足够隐蔽。”

罗茜活动着手指,无意识地做出施法的手势。“这里应该是头顶那座神殿的一部分……不担心沙漠之母的蛆虫?”

“你觉得他们能找到吗?”沙漠武士指了指旁边将一段走廊拦腰截断的断壁和黄沙,然后用脚踢开一块拦路的石头。“更何况,地下远比地面庞大。沙尘暴可以卷起房屋,淹没绿洲,但没法摧毁地面之下的生命。前人奉献信仰和生命,神庙大得超乎想象。这里充满了危险,更像迷宫。而那些所谓的牧师……”沙漠武士面露冷笑,“他们不过是一群鸠占鹊巢的强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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