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地休息。”李察说。
他们都累坏了。骑士们分批坐下,鸦人们负责警戒。女孩们揭开水壶大口喝着水。“足够润喉就行了。”学士小姐严肃地告诉她们,“全都省着点。我们只有这么多。”
李察接过一名骑士扔过来的水袋抿了一小口|含在嘴里,让水汽润湿鼻腔。他庆幸跟着他的女孩们都不是娇生惯养的公主,没有一人喊苦喊累,全都跟上了他们的步伐——特别是那条天梯,尽管心中和脸上都带着强烈的恐惧与不安,但她们都全凭自己的力量坚持到底爬了上来。看样子和他们待的久了,她们也变得无所不能了。
“接下来往哪走?”塔里奥骑士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手里抱着钢盔,脸上又是灰尘又是血迹,但仍然掩饰不了深深的疲惫。骑士扯出一抹苦笑,压低了声音。“我觉得我们成功的机会太少,您说呢?我们可是正处于敌人腹地,哪有那么容易脱困。”
恶魔仿佛饿狼,环伺在侧,滴着口涎,虎视眈眈。“他们的数目实在是太多了。”对此李察同样没有足够的把握。“整整一个城市的居民。”
“即使是黑魔法也没有这么可怖。”那是你还没见识过真正的黑魔法。“您一定有办法对吗?”骑士问他,似乎真认为他有逆转乾坤的本事。但是上一次,阻止黑色晨曦的并不是他。
然而,这些话都不能说出口。事实比谎言更加伤人。真相只会打击人心,溃败意志。“我只能说尽力而为,”李察握紧了长剑,“拼尽全力。我们都有各自的职责,不是吗?我将你们带入险境,自然就有义务把你们带出去。你也一样。”
“为了荣耀。”骑士正色说,“为了职责。”
荣耀。李察叹口气。然而此时一切都与荣誉无关,只关乎性命。“为了每一个人。”他说,“为了每一个活着的生命。”让荣誉见鬼去吧。“我们会活着出去的,我保证。”
骑士点了点头,“为了每一个活着的生命。”
“起来,快起来!”谈话就此中止,一名鸦人发出了警讯。“恶魔来了。”
“该死的,他们怎么这么快就找到我们了。”罗茜咒骂着。一股恶心的臭味仿佛是下水道里的污秽全浇在了他们身上,沉重且密集的脚步声响彻耳畔。她一把拽起身边的娜丽雅,把插在腰带上的匕首塞在女孩苍白的手里。“拿上它,紧紧握着。记住拿尖的那一端刺敌人,实在不行,就刺自己,记住位置,记住心脏在你的左手边。妈的,自求多福吧。”
一记五彩虹光的咒法轰碎了一面墙壁,然后又不停歇地将好几个恶魔砸成肉泥。鸦人部落的勇士挥舞巨斧将挡路的恶魔砍成碎块,肢体四溅,血肉横飞。一阵腥风血雨之中他们杀出一条血路,在沙漠武士的引领下拐入旁边的侧殿。
“往这里走。”沙漠武士说。
拦路的恶魔松松散散,骑士们轻而易举地砍杀出一条道路。李察不由庆幸神殿够大,通往外面的路也不止一条。通过一段走廊之后,恶魔仿佛绝了迹,连恶臭也悄然失了踪,周围静谧无声,唯有一尊无头的神像打量着他们。
他们放慢了脚步,却依旧保持警惕。“布兰迪克。”李察说,“还有多远?”
“别说话。”沙漠武士做出噤声的手势。
昏暗中嗒嗒的声音接二连三,那属于他们的靴子;呼哧的喘息源自他们的呼吸。除此之外,他们什么也没有听见。“什么也没有。”一名骑士说。
“我们太紧张了。”一位鸦人说。他扛着巨斧,那么的沉重,即使再强横的**也支撑不住如此长时间的激烈战斗。“我得换一把更轻一点的武器。”他告诉费费多。后者示意他去找骑士要一把宽刃重剑。“那也太轻了。”他抱怨着,但还是把斧头扔在了一旁。
“闭上你们的嘴巴!”罗茜恼怒地低声冲他们吼道。“停下来,别动!”
“恶魔会追上来。”学士小姐担忧地说,“他们能嗅到我们的气味。”
“我才是法师!不是你!”罗茜猛地转过头,盯着学士小姐的双眼,一字一顿地说,“我说,别动!最好连呼吸都停止!”
仪式已经结束。然而某种窃窃私语般的呢喃传递至他们耳边。那声音既像是女妖的哀嚎,又仿佛幽灵蛊惑的言语,魔力在周围涤荡着空气。但是李察觉得那声音不同于那些妖物,尽管充斥着无法抹去某种邪恶的绝望,但又同时暗含好意。
李察不不知道突然传出的声音源自何方,但可以确定的是,他们每一个人都听见了。
“是什么声音?”骑士问。
即使骑士也难掩惊恐,遑论队伍里的女孩们了。她们挤在一起瑟瑟发抖,几乎瘫坐在地上。她们不怕残暴的恶魔与飘荡的幽灵,却怕这鬼怪的低语。“究竟是什么?”她们像是搁浅的鱼,溺水的人,寻求着她们的依靠。“是什么东西?”
“你们听清了吗?那个声音说的是什么?”学士小姐困惑地问。
“是在呼唤我们。”罗茜先李察一步解释道,“一个躲躲藏藏,见不得光的老鼠。”
“也许,还是陷阱。”李察说,“但是,更有可能是对方的好意。”
“就像从另一个位面召唤来的法术先贤?”罗茜呸了一声,冷笑着讥讽,“弄虚作假的家伙我见多了,只想用法术把他们轰回去。从哪来滚回哪去。”
但是这与那些头戴画满星星的尖顶毡帽的骗子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