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样?”
“你心里明白。”她满腹怨气。“你故意挑起的事端。”
她为何对此不依不饶?李察感到莫名其妙。莫非她还想好事做到底,在这里等待所谓的“妖魔鬼怪”的攻击?那要是对方永远不来这儿呢?他们就得终老于此?开什么玩笑。他可不是愚蠢的善人,更加不是狩魔猎人,他不会仅为了几句风言风语就困守如处。更何况,他们毫无善意,更加没有诚意可言。
“他们不信任你跟我,我难道要用热脸去贴冷屁股吗?”他不屑地哼了一声。“伊薇拉,我们只是旅人,是过客。休息数晚,恢复活力就要离开。”
“我知道。但是……”
“……但是什么?”
“这里有些不太对劲。”
“我倒是没瞧出来。”李察嗤笑一声,“我只听见了他们的臆想。”
伊薇拉停下了脚步,用一副严肃的表情看着他。“不是臆想。”她郑重其事地说,“这里靠近王国都城,又毗邻绝境堡。照理说,卫队理应巡查过此地:数座村庄沦为死者的坟墓。这足以让他们派出精锐。克拉蒂姆的国王不是席里斯郡的暴君。”
“那不过是一面之词的流言。”
“那些废墟呢?残垣断瓦呢?那做不了假。”
李察打着呵欠,勉强应付着伊薇拉喋喋不休的证据和质问。他觉得自己的思路已经跟不上她说话的节奏了。他垂着脑袋,含糊不清地回应了一句:“他们不是说大雪阻断了道路吗?”
“就算如此,”他觉得伊薇拉的声音像是从非常遥远的地方传来,朦朦胧胧,轻柔而且温暖,仿佛母亲口中哼唱的催眠曲。“……高山也无法阻挡狮鹫骑士。”
狮鹫骑士?那群叽叽喳喳、吵闹不堪的鸟人?
李察推开旅馆的门,明亮的炉火散发的暖意扑面而来,睡意连绵不绝将他紧紧包围。“也许明天就到了呢?”他不想再谈论这些,至少今天不想。“让我去睡一觉吧,伊薇拉,我快睡着了。”他强撑着说完,然后不知是怎么办到的,他已经躺在了铺着厚厚草甸的床上。暖炉在一旁散发热气,陆月舞的模样变得模糊而且若隐若现,她的询问越来越远。我一定是累坏了,他脑中浮现出这样的念头,然后就彻底地睡了过去。
当他被旅馆外的喧闹声惊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午间。
李察努力睁开眼睛。房间里空无一人,暖炉早已熄灭,凌冽的山风从露出一条缝隙的窗户不断涌进,带来冰雪山峦上刺骨绝望的寒意。
外面越发大声的吵闹就像被敲打的铜锣催促着他起床,他烦躁不已,只想破口大骂,用雪球塞住他们的嘴巴。但是当他看向窗外的时候——眼前的风景让他暂时忘却了所有的不适。村庄建于山脚的斜坡上,三面环山,而这里唯一的旅馆背山而立,房间的窗户面朝开阔的苔原,眼前一马平川,似乎能一眼望到海的平面。
但他最中意的还是两旁美妙的山景。
午间的阳光在山头闪烁,形成一个个七彩的光晕,有如典籍里记载的神灵现身时的模样。那位牧师一定是在为此祈祷吧?否则就会被视作大不敬了。他轻蔑地想着。远处层层叠叠、白雪皑皑的山峰笼罩在细密的薄雾里,雄浑豪迈的山岩与冰雪使得它肩膀上的山尖显得如此渺小。一座雄伟壮丽的悬崖上被晶莹剔透的冰层覆盖,二十尺高的冰柱就像一座无声咆哮奔腾着的冻结瀑布。一只猎鹰在崖边盘旋,张开蓝色的翅膀,翱翔于晴空之中。
然而就连雄鹰仿佛也听到了地面上的蚂蚁喧嚣吵闹的声音,毫无留恋地拍打翅膀消失在山峦的后面。他无法继续沉默地忍受下去。
李察套上外套,赤脚走下了床。脚下的石头冷冰冰的。他把手放在窗台上,朝下面张望。
村民们早已起来了,每一户人家的屋顶都冒出了炊烟,但这是这么一点如珍宝般可贵的安宁祥和被另一群旅人打破了。他们在旅馆的门口吵吵嚷嚷,像长舌的妇人般喋喋不休。民兵推开围观的村民挤进了人群里,却被外来者粗暴地推搡着。
炼金术士伸直了脖子张望,但是攒动的后脑勺挡住了他的全部视线。他不明白这么偏僻的村庄哪来的那么多人。外面越来越闹,像是快要打起来。他飞快地套好了靴子。
“费费多先生!”他就在门口大喊。
对于鸦人们来说,他们熟悉这里。尽管他们戴着面具,但是这里的人们似乎早已经见怪不怪了。因此由他们来负责保护小姐女士们的安全再好不过了。
“李察先生,”鸦人部族的首领从楼梯口探出脑袋,“我在这里。”
他似乎一直守卫在那儿。李察一边扣着外套上的扣子,一边走了过去。“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他问,“太吵了。”
费费多看了一眼门口,小声地告诉他,“是一群难民。”他的面具遮挡了一切,李察从那张冷冰冰的面具上从来都没有瞧出任何东西。“民兵放了他们进来。”
“咦?他们这次怎么不拦着这些家伙。”李察嘲弄着。
“据说有人认识他们当中的一些人。”
“那怎么还会吵起来?”他边说边望外走,“走,我们也去看看。”
“因为旅馆的老板发现他们当中有一个死人……”不等他说完,钻进人群的炼金术士已经看见了喧闹的源头——一个紧闭着眼睛,脸色苍白,浑身沾满血迹的可怜虫。
人群的拥簇当中,伊薇拉蹲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