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魔女的笑声戛然而止。她被狂风卷起,狠狠地砸在了墓穴的石狗上。她的脑袋与石狗头做了最亲密的接触,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她彻底昏了过去。
李察艰难地站起身。海风混杂着海洋的腥气扑面而来,驱散了浓郁的花香。他向夜魔女走去,结果一个趔趄坐在地上。他剧烈地喘息着,一点点爬行,途中他找到了长剑。他把长剑抵着女孩的喉咙,低头检查她的眼睛。她的眼睛一片血红,浑浊不堪。她不会很快醒来。
炼金术士靠坐在石狗身上,撕开长裤,扯成一条条绷带,将它们绑在手脚伤口上。每一个伤口都有拇指大小,汩汩地流着血,他知道自己没有多少时间了。
李察挣扎着将女孩拖到了石棺盖子上,将她的双手交叠着摆放在头顶,然后他握着长剑,念动了数个三音节的咒语,符文烙印被依序激活,变得如光球般耀眼,盖过了天空的满月。他跪坐着举起了长剑,对准女孩的双手,用尽全力将长剑刺了下去。长剑穿透了她的双手,刺穿了石板,深入脚下的石板,泥土,直至没柄。
她不会挣脱了。李察彻底松了口气。
然后,然后他一头栽倒在女孩旁边昏了过去……
不久之后,黎明的第一缕曙光透过了云层。
他睁开眼时看见的是粉刷得雪白的墙壁和雕工精致的梁饰,刺目的阳光从天窗外射了进来。他动了动,刺痛和呻吟随之而来。他的身体四肢被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像具木乃伊。
“你醒了!”趴在床边的罗茜一下惊醒,她神情激动,眼中的泪水夺眶而出。“躺着别动。”她擦了擦眼睛,露出喜悦的笑容。“躺好,不要动。就这么歇着。”
李察慢悠悠地转过脑袋,其间扯动了伤口,不由地发出一声闷哼。但这与能瞧见对方的愉悦比起来,又根本算不上什么。“你……笑的……可真难看……”他挤出一个同样说不上好看的笑容。
“闭嘴。”她笑着哼了一声,正要拍在他身上的手飞快地顿住,讪讪地收了回去。“抱歉。”她忽然收起了笑容,沮丧地垂下了肩膀。“是我不好,才让你受了这么重的伤。你昏迷了整整三天,差一点就死了。”
三天?他的脑袋昏昏沉沉,早已没了时间的概念。
“和你……无关……”
“怎么会无关?我知道全部的事情!”她大声说道,随后又垂头丧气地低下了脑袋。“抱歉。我太激动了。”她攥紧了炼金术士的手。她的手一片冰冷,不住颤抖。“他们发现你的时候,你躺在血泊里,浑身上下满是被长矛捅穿的贯穿伤,从伤口处能看见骨头。你流了太多血。幸运的是亲王的侍卫还算尽职,太阳刚一出现,他们就冲进了旧宫殿。你差点就死了,知道吗?我不值得你这么做。”他从未见她如此软弱。
“我必须……这么做。”
“为什么?因为陆月舞与依薇拉?因为她们打算作伪证,好进入王座厅把你救出去吗?”她脸上挂着泪,眼中却充斥愤怒。“因为你不愿看着她们被乱刀砍死吗?”
“你……也知道了。”
“噢,我当然知道。她们事后才告诉我。谁知道是真是假。”罗茜冷声说,“叛徒!”
“罗茜……别这样——”
“我知道你不想听我诋毁她们。你喜欢她们。”
他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的脑袋仿佛灌了铅般沉重,睡意涌了上来。
“干嘛不说话?”她松开了握住他的手,紧紧盯着他,冷笑道,“她们说的都是真的啰。”
“我……得再睡一会……”
“别想逃避……”
她的话还没说完,炼金术士闭上了眼睛。
“见鬼,我,我真该死!对……对不起”她显得惊慌失措,手忙脚乱。“我,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李察,李察……”
他已经进入了梦乡。
安斯艾尔迎着海风眺望海面。
在他踏上阁楼的时候,铁笼里的狮鹰凶猛地拍打翅膀,利刀一样的喙部从笼子里伸出来,试图将他啄伤,试图将他杀死。但它现在格外安静,像是一只无害的麻雀。它被安斯艾尔从笼子里放了出来,现在正站在他的身边,将脑袋放在他的掌心里磨蹭。
“为什么没人能像你一样乖乖听话呢?”安斯艾尔低头看着狮鹰,忽然一把抓住了狮鹰的脖子。狮鹰拼命挣扎,却似乎碍于某种约束始终没有用尖利的喙去啄他的手。他单手掐着狮鹰的脖子,将满身铁羽的狮鹰扔出了窗外。“你该自己去飞了。”他告诉狮鹰,“别再被别人抓住了。下一次,可就不会再有这样的好运了。”
狮鹰扑扇着翅膀在坠落中找到了平衡。它飞了起来,展开的双翅膀足有十尺宽。它在阁楼周围绕着圈,小眼睛里充满了仇恨的火焰。它死死盯着安斯艾尔,盘旋往上,然后如利箭般向他俯冲而来。
“狮鹰再怎么聪明也不会成为凤凰。”安斯艾尔评论。“自以为是的愚蠢会杀死你。”
狮鹰忽然尖叫起来。它像是受到了惊吓,猛地往上爬升,头也不回的惊慌逃离。黑色的铁羽扑簌簌直落,每一片都像一只报丧的乌鸦,顺着风飘落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