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振彦再不去理他,又向众下属挥手道:“你们也都回去守着镖箱,若是出了差错,先看看自己有几颗脑袋。”官兵面面相觑,想到在船上都曾亲身吃过苦头,兀自记忆犹新。一人出列道:“大人,他们的武功……很是邪门,您的安危要紧,还是让奴才等在此保护大人为是。”他们不过是一群地位卑下的从属,万一曹大人有个好歹,上头怪罪下来,吃亏的还是底下人。
崆掌门已走到门口,此番讨了个没趣,又见众官兵面上肌肉抽动,内心定是笑了个天翻地覆,心头火起,有意要奚落一通,回身冷笑道:“让你们走便走啊!留在这里自讨没趣么?曹大人是何等样人物,岂需你们保护?若真有连曹大人都料理不得的强敌,你们便能打败了?你们自认功夫更高明些么?”
他这话听来虽是奉承,其中对曹振彦却也暗含讥讽之意,那是说你的武功同样不济,定然一败涂地。这群满州官兵确是军纪严明,片刻工夫即聚拢成队,形成两列,渐次散去。
曹振彦浑若无事,漫不经心地向前踱了几步,走至李亦杰等人身前,淡淡的道:“几位好高兴致,从常州一路追踪来此,便这般想要那东西么?”
李亦杰见他语声神色皆显疲倦,想来连日为此事劳神不少,今日或可善了,当即拱手作揖,恭恭敬敬的道:“在下实是师命在身,不得已而为之。方才那姑娘又曾说此物定将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在下不才,却也不能坐视不理。敢问那镖究竟是何物,还望大人明白告知了,至于两全其美的解决之法,稍后再商详谈。”
他一番话很是彬彬有礼,曹振彦却不以为然,左眉一挑,冷冷的道:“小子口气不小哇,你是什么东西,要来与本府谈条件?想打这趟镖的主意,那是你打错了算盘,本府好言相劝,切莫不识抬举。”
南宫雪已按耐不住,“唰”的一声,拔剑出鞘,怒道:“你这种态度也可算作好言相劝?那如恶言相向,是否即要亮兵刃了?”曹振彦淡笑道:“现下亮兵刃的,似乎并不是本府。”
南宫雪一愕,强辩道:“是我先动手,那又怎地?你胆子倒也不小,敢让手下尽数退去,以为做得朝廷命官,我们便不敢动你?你若是未携兵器,我也不来占这个便宜,且让我师兄借一柄剑给你,不知你使得惯么?却休想钻那‘手无寸铁’的空子。”
曹振彦冷然道:“不错,我确是料定你们不敢动我。如今本府并无动武之意,你不分青红皂白出手攻击,岂非有违‘侠义’之名?尊师也没教过你,对一个一心求和之人下杀手吧?似各位一般自居名门正派,对名声素来最为看重,即使为这份不值钱的虚名搭上性命,也是在所不惜。”
江冽尘听到此处,不由赞道:“说得好!此言深得我心!”他于假仁假义之人最是不屑,又道:“大家各司其主,各尽其职,原也不必如此苦苦相逼。”曹振彦早对他极为欣赏,微微一笑道:“江公子所说不错,这局面当可改善。此时荒庙之中诸多不便,明日本府在长安‘谪仙楼’相候。”说罢不待对方作答,转身便行。当临大敌,却将背面相待,既是凶险之举,却可证其确然胸有成竹。
南宫雪见他如此自大,即欲挺剑直刺,李亦杰抢上挥臂相格,拉住她手臂道:“以多欺少,胜之不武!有损我华山威名!”南宫雪奋力挣脱,怒道:“谁要你出手了?我一人足可擒住了他!”李亦杰仍是摇头,道:“若是动武劫镖,与盗匪一类有何分别?华山派第五戒便是戒见利忘义,偷盗财物。你可以不听我的话,难道连华山规矩也当做了耳旁风?”
南宫雪见他竟将门规搬了出来,仿如师父教训犯下大过的逆徒,不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道:“这当口摆起师兄威风来么?”一把甩脱他手,曹振彦却早已行得远了。
那谪仙楼乃是这里最大的酒楼,历经数次翻修,规模不可同日而语。约定时辰乃是午时,南宫雪主张巳时三刻先行前往“详查敌情”。
余人除江冽尘外实也确有此意,但如从自己口中说出,倒显得胆小怕事,此刻正装作顺依南宫雪之意。才行到酒楼正门前,却见曹振彦独自一人负手而立,他此时已换上官服,身穿云雁补,朝冠顶饰着一颗小蓝宝石,上衔青晶石,另有一派威风。
南宫雪快步上前,朝他打量几眼,含讥带讽地道:“曹大人当真准时。”曹振彦皮笑肉不笑地道:“时辰地点皆由本府所定,若再误时,岂非太也说不过去?倒似堂堂的朝廷命官,反怕了你们几个小贼。”南宫雪蹙眉道:“可你现下却是提前到了,怎么,要预先设下埋伏么?”曹振彦冷笑道:“昨夜荒庙之中,你们早已是瓮中之鳖,本府要存为难之意,又何必等到今日?”
李亦杰知他所言非虚,心下微感歉仄,道:“如此,是我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南宫雪瞪眼道:“你言下之意,便指我是‘小人’了?”李亦杰一时语塞,只道:“这……我……哪有此意?”
南宫雪哼了一声,转向曹振彦道:“喂,你就要让我们站在外面‘详谈’么?”曹振彦心想:“我几时要和你这不知好歹的丫头谈了?”口中却道:“自是不会如此失礼,各位请。”说罢当先入内,但他说及“各位”之时却并未向南宫雪看上一眼。南宫雪心下有火,当下只得权作未知,众人也即跟随而入。
第一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