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整整烧了三天三夜,偌大的伯爵府化为一片灰烬,府上几十口人无一幸免,有的尸体如同木炭一般,面目难以辨认,有的则与残垣断壁化为一体,变灰了。
看到这副惨景,京城百姓无不悲恸。
平定北疆、扫清东南,为大明江山社稷、为无数百姓带来安定生活的大功臣林凌启,就这么没了,任谁也无法接受。
一批又一批的百姓乃至官吏,自动自发来到伯爵府遗址,点烛烧纸,凭吊逝去的靖北伯。
痛哭声像瘟疫一般,传遍京城每个角落。
西苑大殿,朱厚熜召集朝廷重臣,共同商议安排林凌启的后事。
礼部尚书提议,追封林凌启为卫国公,配享太庙。
这个规格已经非常高了,一般朝臣穷尽一生,也休想达到,严嵩却毫不犹豫一口赞成。
陆炳、林凌启一死,朝野再无一人是严嵩的对手,他的话就是风向标,就是定论,就等皇上拍板了。
徐阶看着严嵩满脸悲色,心中涌起一阵寒意。
林凌启的府邸突然起火,府中除应召入宫的公主,没一个人逃生,全部烧死,
为什么会起火?为什么就没人能逃出来?为什么偏偏公主躲过一劫?
这其中肯定有蹊跷。
严嵩是林凌启的政敌,此时的他应该幸灾乐祸才得,怎么会悲伤呢?
又观皇上的神情,虽然一副哀伤的样子,但眉宇间异常舒畅,显然心里偷着乐。
这里面的水太深了,稍不留神就会淹死,只能趴在岸边不动。
朱厚熜见众臣无人提出异议,便准备颁旨。
这时,大门被推开,朱素嫃径直走来。
她身着素衣,惨白的脸庞没有一丝血色,整个人象朵凋零的百合,毫无生气。
她走到朱厚熜跟前,也不作揖行礼,冷冰冰的说:“我夫君已亡,我想带他衣冠回江南安葬。”
没有称呼,没有商量的口吻,一切冷到骨子里。
众臣大惊,虽说父女关系,但这也太失礼节了。看来公主悲伤过度,已失去理智了。
朱厚熜有些恼火,正想训斥几句,却见朱素嫃直视自己,眼神中没有半点怯意,反倒有几分仇恨。
他心头一颤,硬挤出一丝笑容说:“理应如此,皇儿,你打算几时启程?”
“明天。”
朱素嫃昂首说:“我希望明日一早,你和在朝所有大臣,送我夫君最后一程。”
严嵩上前说:“公主,靖北伯尸骨不存,仅送衣冠,这规格是不是太高了?”
的确,让满朝文武大臣,加上皇帝亲自送,属超一流水准。
朱素嫃冷哼一声说:“我夫君北上平虏、南下扫倭,就他的战功,难道享受不了这种待遇吗?你们是不是觉得边疆已定,用不着他这样的人了?”
这话不光针对严嵩,更是直斥朱厚熜。
朱厚熜脸一阵青一阵红,最后无奈的说:“好吧,依你说的照办。”
次日一早,送葬的队伍开始从京城出发。
这是一支庞大而隆重的队伍,其规格甚至能与皇帝出殡相比。
队伍最前头的,是朱素嫃的轿子。
朱素嫃抱着林凌启的飞鱼服默默坐在轿子中。
随后的是内阁,严嵩的轿子走在最前头,随后是徐阶、各部尚书。
紧接着是监察御史及九卿。
五军都督府各首脑随后而行,朱希忠神情低落。
陆炳的暴林凌启的突然身亡,让他难以接受。他爱金钱,甚至希望整个大明帝国的金钱,落到他一个人的口袋。
但此刻,他没有了这种念头,他只希望陆炳跟林凌启能活过来,陪他一起吹牛、喝酒。
至于钱财,算了吧,友情远比钱财珍贵。
三千金吾卫紧簇皇驾,慢慢走在后头。
朱厚熜情绪有些飘忽,严嵩的计划是他背后在支持,虽然完美无缺,但女儿似乎知道事情的真相。
也罢,随她去吧。世间上任何东西,都不能跟自己的利益有所抵触。倘若有,那只能接受毁灭的命运。
京城的官员、百姓默默走在队伍最后面,他们淌着泪,默默祈祷林凌启的灵魂能到西方极乐世界。
按照朱厚熜的想法,送林凌启衣冠出城,已经是君王最大的礼仪。但是朱素嫃却不同意,要求送到通州运河码头。
反正到了这一步,朱厚熜也不再坚持,命令送殡队伍继续前行。
队伍且停且行,至午后终于到达通州运河码头。
远远望去,只见运河象条黑色的巨龙,蜿蜒匍匐在大地上。明媚的阳光照射在上面,绽放开金色的光亮。
徐阶等轿子停下,舒展下僵硬的身躯,摇了摇紧绷的脖颈。
忽然,他觉得有些不对劲。
只见运河上,停泊在几百条船。这些船没有风帆,只树立着旗帜,旗帜上千篇一律写着一个字:
林。
难不成是林凌启原来的下属,准备迎接其衣冠南下?
迟疑之间,却见船舱冲出无数将士,黑压压的挤过来,一下子将送殡队伍围得水泄不通。
徐阶慌了神了,赶紧跑过去护拥到龙驾前。
金吾卫感觉到异样,立马守卫在銮驾周边,擎出腰刀大叫:“什么人?皇上在此,休得犯驾!”
严嵩忙不迭的跑到朱厚熜驾前大呼:“哪个是带头人?皇上在此,速速退下。”
金吾卫百户许从诚神色慌乱,附到严嵩耳边说:“首辅大人,那领头的是林凌启下属栗伟、石镇、李仲平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