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如春草,前冬不死,今朝寸寸生。
萧瑟秋风一场,冬雪掩埋,恨又眠。
来年依旧,四季更替,新怨代旧恨。
因一杯茶,胡必苦心经营了几十年的骄傲一夕崩塌,碎得稀里哗啦,稀里哗啦。
他答应了死对头吴建国的请求——
陪钓鱼。
答应了这事儿后,胡必郁气,扯着遂的衣摆哭喊,“大人,角色搞错了。”
他不满,明明是自己死了要离去,可吴建国老兄端上一杯茶,惨淡气氛铺垫得极好,再平淡说出请求,他妈搞得好像是他死了在说遗愿一样。
遂扯回衣角,淡淡道,“这是你自己愿意的。”
怪得了谁?
就这样,本该提遗愿的胡必答应了用自己最后的时间陪吴建国钓一场鱼……
用此生最后时间陪你看一场流星雨、陪你另一场雨,陪你钓一场鱼……老年人之间的生离死别,真的好伤感啊。
“吴建国,你是不是很恨我?”
“不恨。你以为我是你,这么小气,为一个女人和自己的兄弟绝交。”
话与理儿都没错,可……
“既然不恨,你为什么要在正午,阳光正好,阳气正足的时候把我带出来钓鱼?”
小树林边的亭子,两个老头各自坐在小马扎上,他二人面前都摆了鱼竿,关于穿着,一个应季过夏,一个过冬。
过冬的是胡必,现在他正愁眉苦脸望着水面,黑色衣帽下的脸时而透明,时而又随着水面反射的波光变暗一分。他身上穿着一件黑风衣把灵体裹得严严实实,这是遂怕他被晒死,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给了他穿。
吴建国说得不错,并不是谁都是胡必,为了一个女人,同好几十年风雨一起走过的兄弟势不两立,闹得比世仇还僵。
吴建国仰头看了看天,指了指天边一小片阴沉让胡必死老鬼瞧,“……我不是以为要下雨嘛,谁知道这云藏着水儿不落飘走了。”
首都西郊,开满荷花的大池塘,水榭沿岸或越水而过,只为游玩的人方便行走。
遂半倚美人靠,手懒懒搭在木栏上,望着阳光下,清丽动人的荷花,是如何被烈日灼焉,她边儿上,清东明子开始搞事情……
已然习惯不劳而获出一分力得十倍酬劳,加之心焦气躁,清东明子没能钓上来鱼,然后,他撸起袖子挽起裤脚,就抱着柱子准备用桶去捞紧挨亭子那簇荷花下的小鱼儿。
缓缓流淌的水面被可以盖在头顶的绿桶弄得哗哗响,水波荡了一圈儿又一圈儿。
遂收回散漫思绪,侧头看向清东明子,见他一只手拉着护栏,身体努力朝外仰去够花下小鱼,一眼看中了一朵好颜色,她轻声道:“明子,顺便帮我折一朵花。”
花?清东明子茫然看着遂,又看了看那簇花,咧嘴就开始鄙夷,“你一个鬼要花作甚,到了你手里还不是美不过一秒就枯了去。”
口里是这样说着,遂这样不好那样不好,可清东明子身体很老实,把桶甩回亭子里,开始了辣手摧花。
“不是这朵,前面点儿那朵颜色稍微艳一点儿带着粉嫩的花。”
于是,碍事的花一朵接一朵被一只手粗鲁扯下,啪一声甩到了亭子里。
最后,等遂想要的那朵花被清东明子摘下时,亭子里东一朵西一朵躺里一地花的尸体,而遂想要的那朵花得到了与它同类差不多的下场。
被窥觊的那朵花到了遂手里一瞬间就嫣儿了,紧接着就枯萎干脆,接近于一掰就碎粉状。
见此,清东明子果不其然就开始幸灾乐祸,“嘿嘿,我说吧,花到你手里不行,可你非不信,好好一朵花就被你浪费。”
瞧清东明子这话说的,就好像亭子里一地狼藉与他无关一样。
见遂没搭话,他忽然奸笑,“老妹儿,告诉哥哥,你是不是想张宣仪给你送花了?”
手撑头望着河面,遂不冷不淡瞟了清东明子一眼,没有说话。
遂一点反应都没有,清东明子来了兴趣儿开始喋喋不休,“你好不容易来人间一趟,他都没来找你?”
遂摇头。
“你也别置气,男人嘛,忙于事业便是奔波于生活,做这一切肯定是为了你们的未来着想。”
默默听着,遂在犹豫,该不该告诉清东明子,其实,忙事业没时间搭理人的是她……
可想了想,她打消了这个念头,毕竟,清东明子的嘴,可不是一般的大。
“听说你们很快便要定日子成亲了?”
刚和张宣仪好上十个手指都能数过来的日子,怎么可能就成亲,遂摇头,清东明子没有看见
一边说着,清东明子也没忘记地上的花,觉浪费了去,他弯身一朵又一朵捡起,嘴上仍不停念叨,然后话题越说越远……也越来越像个老妈子教女孩怎么做贤惠的媳妇。
“你和张宣仪好上,我见你们无间那群光棍鬼高兴得就跟自己找到媳妇一样,反观你,不冷不淡一点反应都没有。”
“张宣仪毕竟是个人,他的心和身体是热的,平日里,作为女朋友你该给他的关爱问候一点都不能少。”
“时间可真好幌,好像就是在一转眼间,你来无间已经有九十多年了。”
“现如今,你都是快要当妈的人了。”
……
当妈?
遂,“明子,告诉我,是谁说我要当妈了?”
不想钓鱼了,胡必不耐烦,甩着鱼竿打水面与边上一小簇株株挺立,展开叶面为水下鱼遮阴的荷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