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小六的妈妈叶语晏很高兴。她反复地点着那讨来的五百块“私了费”,笑了一路。
其实她高兴的不是那五百块钱,而是她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下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虽然还是那副软趴趴任人揉捏的年糕样,但是作为母亲的本能告诉她,女儿有哪里不一样了。
小六握紧了那枚铜币,生怕自己弄丢了。
一向不善于表达自己情感的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她的激动,就连温柔和善的爸爸陆明和能说知心话的舅公叶礼也没有说。
她的心扑通扑通地跳得很快。
她原本并不想来参拜。被没收了电脑的她,更希望借这仅有的几天假期,玩一下表哥叶海的电脑游戏。
车里只有她一个是未成年人,没有来的孩子都有很好的借口:没有中考,没有高考,成绩很好。所以小六就成了那个倒霉的孩子。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她今年的期末考试不是很理想,换句话说就是还未达到他们想要的成绩,而她还有半年就要中考了。
对于一个十五岁的孩子来说,那是最大的也是唯一的罪孽。所以她才没有反抗地乖乖爬上车,藏着心里的不情愿,到那个人踩人的地方去祭拜。
从小,一向很强势的妈妈叶语晏就对她抱有很高的期待。小小的她,早就被看似永无止尽的学习压力逼得快窒息了。
大人们强行地把他们的世界,他们的想要的未来强加在孩子们身上,像塑造一个新的自己一样把孩子们改装了再改装。
小小的人儿早就被告知,你不踩死别人,别人就会踩死你。
大人们看着《喜羊羊》,说着《喜羊羊》,心里羡慕着那点单纯地幸福,却在扼杀着孩子们的幸福。
她几乎没有娱乐时间,每天在家里都是没完没了地做着各种习题。可是就算这样了,她的成绩还是越来越差,尤其是那个要命的英语。
从初二开始,她的英语就没及格过。
长得不出众,个子也不高,成绩又不好,自闭又自卑,导致她在班里也是那个被排挤嘲笑的。
她很孤独。
上学放学的时候,她总是走得很慢。
只有那个时候,她不需要面对任何人。身边形形色色的路人,并不会对她的存在表示出不满和敌意。
她这辈子,都没让谁满意过。而今天,她竟然得到了神明的认可。
鼻子一酸,她别过脸看向窗外,悄悄地掉下泪来。
“谢谢你。”她在心里喊道。
她就是这样一个自卑的孩子,连哭泣,都不敢在别人面前展露,生怕惊扰了别人,惹来非议。
那枚硬币和右手心的图腾为她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那样糟糕的自己,竟然也有机会拥有不一样的人生吗?
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明,祂实现了她一直埋在心里,连许愿都不愿意说出的愿望。
坐在小六右侧的舅公叶礼发现了小六的异样,但他装作没有看到,他选择了成全小六的这份小心翼翼。
有时候,在别人悲伤的时候不去惊扰,不去逼着对方把伤疤揭开暴露,就是给对方最大的尊重和安慰。
突然一个急刹车,小六“咚”地一下撞上了前座,连矫情的眼泪都给撞回去了,后面差点撞一串的另外四台也险险刹住了。
叶语晏急促地提醒了一句:“前面有状况,下去看看。”
负责开车的叔叔陆天择一语不发地下车,上前查看突然急刹车的前车是什么情况,后面四车人也陆陆续续下来。一时间,五车人浩浩荡荡地把前车给围住了,就连小六也裹着大毛巾下来看热闹。
原来,前面的车子刚才突然撞到了一个从天上掉下来的物体。
至于是掉下来还是跳下来没有确切的依据,但是前车司机坚持认为是掉下来的。或许这种说法至少可以证明那东西从被他车子撞到以前就已经死了。
小六抬头看,道路旁边是那种用混凝土堆起的很高的挡土墙,就是把山劈成了两半以后又不愿意处理剩余的部分,于是用混凝土把残废的部分补起来。
那意味着上面还是有树也有林子的,动物从这么高的地方掉下来摔死了,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事,至少他们是这么认为的。
小六走上前去,那里龇牙咧嘴躺着一条狐狸。它的身上没有外伤,但却死了,曾经有过丰富打猎经验的叔叔陆天择已经证实过了。
事情本该就这么结束,这年头在荒郊野岭撞死了一只畜生并不是什么大事,有些人可能直接就把车开走了,哪怕尸体撞得稀烂事后也不会有人找麻烦。谁叫它们只是无主的动物呢,它们的生死并不受人类的法律保护。
小六蹲下去摸了一把。可怜的狐狸还是暖的,软绵绵的身体,土黄色的背毛,白色的腹部和尾尖,尾巴很长。
她握起它小小的爪子。这是一只成年的狐狸,它似乎很不愿意死去。
小六被妈妈叶语晏一把拎了起来:“外面太冷了,你身上还湿着,回车上去。”
站起来的时候小六注意到前车被撞坏的前防护栏,以及深深凹陷的车头,然后就被塞回了她家的车里。
这件原本很简单的事情却让两路人马唠嗑上了,他们把闪着紧急信号灯的六台车停到了路边的紧急通道上,远处还放了个安全标志。
前车司机坚持认为他撞到的是一头野猪或更大的东西,描述得活灵活现的,被毁坏得很夸张的车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