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太后不可能不知道开宴的确切时辰,现在还没来——
她略一思忖就心领神会了。
周太后今天露面就是为了给南梁使团下马威的,她要昭显自己的存在,自然就得做出点动静来,但是显然她是个有大局观的人,不可能在宴会上闹事,这么一来她故意拖着晚来片刻,在万众瞩目之下进殿,这满殿的人还都得毫无怨言的等着……
事情不大,但实实在在是给了南梁人警告和震慑的,告诉这些人,宜华还有她这个在大胤身份第一尊贵的生母在,并不是毫无靠山可以任人欺辱的人。
众人等了一会儿,事实上知道周太后今天会来赴宴的人没几个,看见人都到齐了萧昀却迟迟不宣布开宴,下面的官员和命妇们有不明就里的,虽不敢当众议论询问,却都露出了担忧和狐疑之色互相递眼色。
北燕和南梁使团的位置都在暖阁外面,加上他们不是大胤人,也不是很清楚这里面的玄机,也隐隐有人坐不住了,开始交头接耳。
姜太后心里烦得很,看见这个状况就对小尤子道:“太皇太后是不是路上耽搁了还是忘了宴会的时辰了,你去长宁宫看一看吧。”
这话当众说出来,虽不是什么严重的指责,但总归也是不怎么好听的。
小尤子心惊胆战,不知道该怎么接,就下意识的转头去看萧昀。
萧昀皱眉,刚想说话,就听殿外侍立的塔尖高声唱到:“太皇太后驾到!”
萧昀站起身来,当先一步迎出去。
满殿的官员命妇也纷纷起身,再次跪迎。
姜太后也不怎么情愿的跟着起身从桌子后头绕出来。
周太后被赵嬷嬷扶着又被一众宫人拥簇,目不斜视的从殿外进来。
她并没有刻意的盛装装扮,只穿了一身藏青色绣金的凤袍,斑白的发丝一丝不苟的盘起,首饰也是很低调简单的款式,可是她这从容不迫走进来的气势太强,只在无形中就带来一片威压之势。
“皇祖母到了,”萧昀等在暖阁之内,等她走近就亲自伸手去搀扶,“是孙儿没有设想周到,原是该去长宁宫亲自接您的。”
周太后把手搭在他手背上,却是握着他手指的,这是个亲昵的姿态,只是她面上表情却一如既往的严肃冷静,语气淡淡的开口:“皇帝有心了。”
也不多说,被萧昀扶到座位上坐下。
那边姜太后压根就不想亲近她,站起身来只是不得已,所以直接就没往上凑。
周太后拿眼角的余光瞥了她一眼,她向来不屑于口舌之争,何况还是这样的场合,所以既没有发难也没有为难,只当看不见她,兀自落座。
人都到齐了,萧昀这才宣布开宴。
这次的宴会双管齐下,一则为南梁使团接风,一则为北燕使团践行,福宁殿的身后事办完之后,北燕方面的相关事宜都已处理妥当,自然没什么好说的,而南梁方面今天李丞相一大早进宫,萧昀和他们在御书房单独待了差不多一上午,即便有些事情没有达成共识,但是该谈的也都已经谈过了,而且他们这次是抱着有求于人的态度来的,所以即便对大胤方面的答复不满意,也会忍着留待来日方长,不会在这个场合挑起敏感话题来说,总而言之这宴会上算是一派其乐融融,大家只是推杯换盏,互相奉承说着客套话,场面无比的和谐。
南梁和北燕两方面都不停的找各种名目给萧昀敬酒,这是出于礼节,萧昀今天心情不好,大约正需要借酒消愁,居然一杯也没找借口推拒,全部照单全收,一一饮下。
他的酒量不算差,可是这么个喝法也扛不住,酒过三巡,已经俊脸通红,眼神迷离了。
一直自顾心情抑郁的姜太后都看出端倪了,赶忙给自己的大宫女使眼色:“还不去劝着他一些,这孩子今天这是怎么了?”
大宫女不好直接去给萧昀咬耳朵,自然是找了小尤子咬耳朵,片刻之后回来回话:“小尤子已经把陛下饮用的酒水都换成了酒劲最小的果酒了。”
萧昀自己想不开,姜太后就是再急也无法——
这酒宴才刚进行到不到一半,这时候也不能就说醉了把萧昀架出去,那就太不体面了。
这边她正束手无策的暗自心焦,旁边的周太后自然也一早就主意到了萧昀的反常,萧昀的酒也是她示意小尤子去换的,可明显这只是治标不治本。
暗暗叹了口气,她就朝旁边时候的赵嬷嬷抬起一只手。
赵嬷嬷赶忙上前搀扶,周太后一边起身一边道:“哀家乏了,也到时候回去歇午觉了,便先回去了。”
萧昀不好在酒宴未曾过半就离席,她却是无所谓的。
萧昀和萧樾等宗室子弟都连忙起身,周太后便冲萧昀招招手:“皇帝送哀家回去吧,正好哀家这里还有两句私房话要同你交代。”
她就算住在宫里也和萧昀不经常见面,萧昀每月至少会过去三五次给她请安的,这毕竟是亲孙子,她导不至于像是对别人一样的视而不见,可至多也只是见个面,萧昀问候她一声,她也交代萧昀一两句让他注意自己的身子,就这么不咸不淡的相处着,实在是不算亲厚。
这会儿她说有“私房话”要说,众人自然不约而同的想到了宜华的事,包括姜太后和南梁的李丞相,神情都不由的微微一变。
萧昀喝酒喝得已经有点头重脚轻,他对周太后还是敬重的,闻言倒是没顾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