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慧禅师乃是达摩院首座,对于少林寺七十二绝技再熟悉不过,他又专门修习一指禅这种指法,自然对大智无定指、多罗叶指这类同为少林七十二绝技的指法无比了解。
“少林七十二绝技,不但一指禅,包括大智无定指等等所有少林绝技,几乎都是与禅修有关,也就是所谓的功不离禅,禅不离功,这些武学,说到底,终究是一种参禅的方式,通过武学来了解禅宗中的真意。”法慧禅师缓缓开口道:“大智无定指,其名来自于《大智度论》,此论乃是由龙树菩萨所造,龙树菩萨乃是天竺人士,在大乘佛教之中,被誉为释迦再来,他的缘起性空,在佛门禅宗之中十分重要。”
“缘起性空,大约就是说,这世间没有独存性的事物,亦没有常住不变的事物,一切都是因缘和合所生气,而这些东西乃是假有,本性是空的,如果自性不空,则就不能有,即是真空生妙有之真意。诸法因缘生,诸法因缘灭,因果定律与世间万物从不脱离。”法慧禅师解释道。
张寒城有些似懂非懂,他毕竟不是佛门弟子,这些天虽然听了法慧禅师教他一些佛学道理,但涉及到一些高深的学问,他便不能领会了。
法慧禅师似是看出了张寒城的不解,道:“先前贫僧与你说过《心经》,佛法各种经典,乃是共通的,而《心经》之中的空即是色,色即是空,空不异色,色不异空,便是与龙树菩萨所传佛法相通的道理。”
张寒城这才稍微了解了一些。
法慧禅师道:“大智无定指并非是龙树菩萨所创,而是隋时一位名叫无定的道人所创造。”
张寒城微微一怔,道人?
道人所创造的武功,怎么跑到少林寺来了,又成了七十二绝技?
法慧禅师道:“这位无定道人云游四方,过着闲云野鹤的日子,他虽出身道门,但却喜欢佛学经典,他认为,道家之学说,可以与佛家之学说相互印证,在他六十余岁的时候,来到了少林寺与当时般若堂的首座探讨佛法,两人时常进行佛与道之剑的辩论,并共同精进。同时,这无定道人,也是一名习武之人,他内力深厚,可一掌印壁寸许,即使是当时的达摩院首座,也不是他的对手。”
张寒城认真听着这个故事,心中感叹少林寺的历史悠久,背后存在了太多太多的故事。
法慧禅师继续道:“有一日,这无定道人在般若堂首座的桌上,看到了一本书,便是《大智度论》,他一看这《大智度论》,便迷上了《大智度论》其中的内容,便沉迷其中,也不再跟般若堂的首座探讨,整日只抱着《大智度论》在少林寺中行走,久而久之,便像是入了佛门,成了个头陀一般。”
“这《大智度论》他看了五年,不知读了多少遍,旁人也不知他在看些什么,终于有一天,他好像明白了什么,在寺中开始哈哈大笑了起来,好似癫狂,又好似痴妄,又好像是明悟了什么。之后,他只说是错了,错了,不该,不该,而后便恢复如常。”
张寒城道:“那么,他明白了什么?”
法慧禅师道:“《大智度论》主要是在讲述中道实相,以真谛、俗谛解释实相之理,通达般若思想,对《摩诃般若波罗蜜经》进行解释,内容是以故事为主,被称作经论之王。其中中道实相,乃是诸法非空非有,亦空亦有,不落二边,圆融无碍。而无定道人所明悟的,便是知道了他自身存在的意义。”
张寒城道:“自身存在的意义?”
法慧禅师点头道:“正是,从前,无定道人认为自己是个道人,他虽喜爱佛法,但根本上的认知,是以道家为本的,而因为他读了诸多佛经,又喜欢引用许多佛家典籍作为辩论之用,又自觉好似做了个僧侣,这两种身份,或多或少,叫他有些迷茫,有些佛学道理,他不大赞同,而有些道家之理,他又觉得也不怎么对,总是徘徊在中间,左摇右摆,对自身不能了然,执迷在辩论、切磋上面,争强好胜。”
张寒城目光一闪,他倒是也和这无定道人的想法有些想通,他也不觉得佛家的道理都是对的,不过大概他没有无定道人那种想要弄清楚道理的心思。
法慧禅师道:“无定道人从《大智度论》中,明白了三个字。”
“三个字?哪三个字?”张寒城好奇道。
法慧禅师道:“不重要。”
张寒城道:“为什么?”
法慧禅师微微一笑道:“那三个字,就是不重要。”
张寒城道:“不重要?”
法慧禅师道:“诸法非空非有,无论佛法,亦或是道家典籍,都是法,而这两种法,自然也是非空非有,同时,又是亦空亦有,可以说,既是重要,但同时也不重要,未必要过于觉得重要,也不必刻意的觉得不重要,一切应该遵循本心,以自己之心作为量度之尺,才能做到圆融无碍,做到真正的修行。”
张寒城目光一闪,好像明白了什么。
这世上道理千千万万,佛家有佛家的道理,道家有道家的道理,儒家有儒家的道理,还有更多各种各样的道理,也许并非是来自于某一个流派,只是自身所经历的。
而这些道理,无论是谁家的,从哪里来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心里要有一把去衡量的尺子,去定义和丈量这些道理,但也不是进行高下之分,只是去了然,明悟,不能了然,明悟的,也不强求,一切不刻意,遵从本心,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