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时分,乌云遮月,四周天暗无光,正适合劫营。
风过营垒,碰触拒马、帐幕、旗杆、枪戈诸物,呼啸铮铮,如金铁鸣,又如赴敌之兵,衔枚疾走,不闻号令,但闻人马之行声。
索超、鲁智深所统率的八百勇士,此时已衔枚摘铃,杀气腾腾,夜袭至青徐军西营附近。
这西营此时的主将虽然是魏清平,但却是呼延灼统筹布置的营垒,总共有八千士兵,以中军居中,数百骑兵居侧,步卒分布与前后左右。
营地外,又有壕沟、拒马、铁蒺藜等等防守措施,过之不易。
但李庆对此也早有预备,另选有二百人,持木板、抬飞桥,行走索超、鲁智深等军马之前,铺陈木板,把铁蒺藜钉走,架设飞桥,供劫营军卒飞度。
当其时也,天黑地暗,晚风劲急,卷土扬沙,对面难识人形。
稍顷,飞桥搭好。
索超、鲁智深等伏在远处,待这两百人悄然退回,聚精会神地往对面看了多时。
只见壕沟内侧的元军营地安静无声,寂若无人,唯有辕门前高高挂起的气死风灯,孤零零随风摇荡。
昏暗的光线,甚至连数十步外的沟堑,都不能映照得清楚。
索超捏了捏手中那把重达三五十斤的蘸金大斧,手上冷汗浸出。
他随手往地上抹了一把,抓起些许尘土,稍微止住了汗水,重又把斧柄握紧。
临阵决战,非生即死,且不止关系个人生死,此番劫营的成败,且又牵涉到整个的日后战局。
故而就算如索超这般胆气再足的人,也难以做到浑若无事。
稍微往左右两边看去,见彭玘、韩滔也同样是稍有紧张之色,只有鲁智深一个显得浑然自若。
索超知道,鲁智深这人向来心大,行事多与别个不同,故而倒不觉得惊奇。
风飒飒,夜沉沉。
索超霍然起身,向众人道:“走!”
几个主将都翻身上马,催马疾驰,呼吸间,已奔近了壕沟。
辕门口,风灯摇荡。
索超等人转回首,八百精锐紧紧相随。
纵然他们几个将领的马蹄上皆裹有布,但刚才急促地敲打在地面上,那沉闷的蹄声,依旧传出甚远。
把守辕门的士卒本在昏昏欲睡,顿时被惊醒了过来。
但还不待他们反应过来,索超、彭玘等人已跃马过沟,鲁智深身体庞大,不太擅长在马上与敌交锋,这时立即跳下了战马,挥舞起禅杖直往那辕门撞去,瞬间轰开了辕门。
鲁智深能倒拔垂杨柳,力气大得连唐斌、朱仝等人都自愧不如,此时若不是他,换了别个,定不能一下子便把敌营的辕门撞开。
八百精兵,瞬间如一道铁流,奔驰入营。
营中外围的帐幕环遭相连,帐幕的士卒闻此巨响,纷纷奔了出来,很快又在一脸茫然中被杀得四散奔逃。
八百精卒在索超、鲁智深、彭玘等将的统率下,四处奔袭,沿途放起火来,敌军匆匆迎战,又哪里抵挡得住?
西营主将魏清平被亲信从女人窝中拉起来后,仍是醉眼朦胧的,直到被人用冷水泼了面,告知遭遇了劫营后,这才猛的清醒了过来。
但这时,史文恭、花荣已率第二波后续兵马跟着杀了进来,与索超、鲁智深他们会合到一处,更加的难以抵挡了……中军大营,呼延灼出了大帐,遥遥望见西营火起,喊杀震天,心顿时凉了一半。
他当即下令道:“教中营、东营士兵把守住本寨,不得放任何一个敌人或溃兵进来,等到天明后再做计较!”
传令官要下去传达呼延灼的将令,便见监军贾柯山火急火燎的赶了过来:“呼延将军,西营遭了贼兵突袭,为何还不派兵前去救援?”
呼延灼沉声道:“从火光来看,西营只怕已是被敌人杀穿了,此时唯有按兵不动,严防死守,才能把守住中、东二营,若派兵前去,敌军裹挟着溃兵冲杀过来,今晚便会落得个全营皆败的下场!”
贾柯山听他这样说后,虽然觉得有理,但仍是有些迟疑不定,“魏清平不仅是燕公的妻弟,魏氏还是青州大族,咱们现在若无动于衷,以后还如何在节度使府中立足?”
呼延灼毅然道:“难道就为了他一个,而让数万大军陷入更危险的境地?
此事就算到了燕公面前,某也是一样的说辞。”
呼延灼可以如此正义凛然,贾柯山却不行,他考虑的事情,远比呼延灼要多得多,总之一句话,魏清平必须得去救,否则就算拿下了整个兖州,他贾柯山回到临淄后,也定没好果子吃!于是贾柯山不再理会呼延灼,亲自去点了两员将帅,领兵两千前去西营救那魏清平。
这贾柯山身为监军,关键时刻自然也是有调兵之权甚至是生杀大权,谁敢违背他的命令?
呼延灼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只觉得浑身都升起了一股无力的感觉。
他此刻心里在想:“昨天晚上的时候,是不是应该答应韩滔兄弟的提议?”
事情果如呼延灼所预料的那样,中军营寨辕门一开,那两千想去救援的士兵瞬间被溃兵冲散,中军大营也很快随之大乱了起来。
夜晚遭遇劫营,最忌喧闹而无序,若是到了那种地步,任你士兵再多也是无济于事。
若是按照呼延灼一开始的布置,今晚最多也不过损失了西营而已,还不至于大败。
但偏偏监军贾柯山为了自身官帽着想,执意的要去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