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有故事的,不妨说来听听。”老者说道。
曾厚朴一笑,脑海中又闪过一些镜头,为了平反又奔波了好几年。最后在京城偶遇老刘,在老刘等一帮旧友的帮助下终于得以平反。三十六岁的曾厚朴,孤身一人,到处漂泊,影单形孤,来去一身。最后在老刘竭力挽留和相助下,曾厚朴创办了一个音乐培训机构。
老刘是中音的教授,曾厚朴年少时有非常好的民乐功底,后来在狱中又跟老刘学了几年音乐,两人算是亦师亦友。
老刘也不时介绍一些学生来培训机构学习各种乐器。曾厚朴水平高,教得也好,再加上中音教授的推荐,培训机构在四九城里渐渐有了些名气。
后来老刘当上了官,从系主任慢慢到副校长、校长,到退休。随着老刘职位的升高,曾厚朴的名气也越来越大,那些有名的教育机构纷纷要求和曾厚朴合作办学,曾厚朴统统拒绝了,依旧办着他自己的音乐培训机构。
老刘听闻此事后,非常高兴,说曾厚朴有古人之风,不为名利所动。
老刘后来做了一件事,就是给曾厚朴的培训机构课程涨价,而且是高价。在国内有一种风气,越贵越有人消费。老刘给曾厚朴规定一周只上五节课,一节课两个小时,一个小时授课费一万元。可是这些课时居然都被排得满满的,甚至有人要求出两至三倍的价格加课。但是,曾厚朴一一谢绝,只按照老刘说的去做,曾厚朴的生活在京城里倒也衣食无忧,居有房出有车。
曾厚朴平时有时间就找人去下下围棋,打打桥牌,随着网络的兴起与发展,他的下棋与打牌也慢慢转移到了网上,经常在弈城、tom网上和别人对战,有一阵子还迷上网游,很是疯狂得玩了一段时间,日子倒也过得逍遥自在。
曾厚朴是一个残疾人,一条脚跛了,这是当年被当成特殊分子给打的,打断了腿没有好好医治,最后就成了现在的样子。这些年来他一直单身,日子说不上好坏。
曾经有一个学音乐的女演员,当时并不出名,看中曾厚朴的才华和人品,想和曾厚朴交往。曾厚朴觉得自己比人家大了十多岁,又是个残疾,便婉言拒绝了。女演员非常伤心,曾厚朴对这个女人也不是一点感觉也没有,只是觉得自己配不上人家,不想耽误人家。后来女演员成了名,嫁了有钱的老公,再后来老公破产又沾上一些不好的恶习,经常打骂她。最后,女演员郁郁寡欢跳楼离世,死前还来见过曾厚朴,女演员质问曾厚朴为什么不接受她,还说曾厚朴改变了她的生活,说完很是凄宛的一笑。曾厚朴一直记得那个笑容,这件事在曾厚朴的心里一直留下了一个阴影,这也是他离爱情最近的一次了。
在这个夜晚,在公墓旁的值班小屋内,曾厚朴躺在沙发上,老者躺在小床上,互相讲着各自的故事,说着聊着,不知何时睡着了。
这一夜曾厚朴是真的困乏了,他做梦了,梦到很多很多事情,仿佛又回到了少年,见到了儿时的玩伴,回到了青年,那个社会扭曲的年代,遭遇的那些不幸,认识的那些朋友,出狱后的艰辛奔走,四处碰壁,京城的偶遇,朋友的义助,还有那个有着温婉笑容的女演员。
曾厚朴觉得这个梦真好,真的是不想醒来。他已经有点厌倦了这个世界,一个人真的好孤单,好孤单,睡着了真好,哪怕是短暂的逃避。
“这个孩子真的好可怜啊,这才多大,就受这个罪,这帮杀千刀,怎么下得去手。”
“别说了,小心那帮人听见。陈医生就是替这个孩子多说了几句话,他们就说陈医生同情fgm分子,立场有问题,要批斗陈医生,多亏院长出面,这帮人才放过陈医生。”
“我就是看着这孩子可怜,受了枪伤,腿又被打断了,还说是反革命,还不让好好医治,拖了这么长时间,伤口感染得这么厉害,也就是遇到了陈医生,他坚持说能保住这条腿,才没有被截肢,要不你说这孩子以后可怎么办?陈医生说即使留住这条腿也没办法完全恢复,将来是个瘸子。”
“是啊,真可怜,这帮人早晚要遭报应的。”
“小点声。”
曾厚朴搞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他觉得自己的那条瘸腿在痛,胳膊在痛,整个人动弹不了,脑子也昏昏沉沉的,感觉和他当年受枪伤和腿伤时的感觉一样。怎么会这样,想说话却发不出声来,勉强睁开了眼睛,屋内只有两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护士在边换药边聊天。曾厚朴稍作挣扎就又昏了过去。
当曾厚朴再次醒来的时候,他确认自己回到了那个令自己伤心不已的特殊年代。贼老天,既然让我回来,为什么不再早一段时间,这样就能避开让自己伤心而又难过的事情,而现在的情况是所有的一切又将重新发生一次,自己却无法逃避,自己该如何是好,曾厚朴摸着自己那条伤腿,所发生的一切,立刻清晰地出现在他的脑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