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
烟管敲在桌角,发出声音。
清晰的就好像外面的雨落,滴滴答答,舒缓且富有节奏,像是带着某种韵律。
“轰隆!”
雷声忽响,起的的突兀,去的迅疾,一起消失的,还有一道撕裂昏暗天空的闪电,仿佛连外头绵密劲急的雨帘也撕开了似的。
雷声散了,烟管敲打的声音也散了。
而握住这根烟管的手,则是一只苍老枯瘦的右手,这是一只老人的手,手背上的皮肉皱皱缩缩,像是晒干的橘子皮,黝黑如铁。但是这只手骨节却格外的粗,好似一个个粗大的树节,所以看上去手也要比常人大上不少,高凸的骨节上,是一个个发黑的硬茧,以及一个紧紧套在拇指上的碧玉扳指。
没有人敢小看这只手,因为当今江湖,自百晓生排出“兵器谱”之后,这只手,排在第六位。
“碎玉手!”
这不光只是说说,因为所有怀疑这双手的人,大多都死在了这双手里。
手是苍老的,人自然也是苍老的。
老者瞧着有些岁数了,满头的白发,并不是全白,有的地方发根还是黑的,有的地方发尖是白的,黑白掺杂的头发被随意梳起,挽了个髻,身上裹着一件洗的发白的灰袄,缝缝补补好像和他这人一样,都有些年头了。
他把烟管里的烟灰敲掉,又慢条斯理的塞上晒好的烟草,像是茶馆听戏般蜷着双腿,整个人都坐在一张乌红的大椅上,然后又点着,眯着眼睛深深吸了一口。
屋内很静,静的只有他的声音,但并非只有他一个人。
还有别人。
这些人有的是站着的,有的是坐着的,有的是躬身,但无一例外,他们对眼前这个老人,眼里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恭敬。
能凭着半百之身,一己之力,一步步走到今天,任谁提起,心中只怕都得多有敬重,何况论起德行,就连“兵器谱”上声名如日中天的几位,面对老者也要自称一句“晚辈”。
老人辈分高么?不高,与那些弱冠之年便名动天下的年轻俊杰相比,老人半百才步入江湖,委实不高,而且还无门无派。
高的是老人的德行、名望。
所以,一般人很少会找老人的麻烦,因为敬重他的人很多,朋友很多,帮手就很多,而之所以能排在第六,有一部分也要归功在这上面。
几乎没人知道老人的过去,唯一知道的,是他当年似乎在洛阳的街边卖过鱼,他好像在找人,这些年一直在找人,所以他孤身一人走南闯北,才结交了不少的英雄豪杰。
只是,要找的人始终不曾找到。
特别是当他们得知老人要找的那人曾往衡山“回雁峰”去了,心中皆是叹息。当年那场武林浩劫哪怕如今谈起也足以让人动容色变,那一役,各门各派,各帮各势都死伤无数,元气大伤,以至于最后多的连尸骨都没找回来。
“九州王”沈天君重伤而亡,少林、武当各派高手亦是难以幸免,等月余之后人们再上山,那些尸体都发臭了,腐烂肿胀,几难辨认,号称武林有史以来最惨烈的一场浩劫。
“查的如何了?”
老人温温吞吞的问。
“义父,当年去回雁峰的实在太多了,有的人死在了路上,有的人死在了山上,那些尸体很多都被就地掩埋了,实在是大海捞针啊!”
一旁躬身的黑衣少年应道。
老人闻言默然许久,然后道:
“继续找!”
“是!”
少年也是应道,然后起身望向屋内众人,剑眉一沉。
“今天召诸位当家的来,那是因为咱们九帮十八会的弟兄这段时间以来三番五次遭到一个神秘势力的袭杀。有的死了,有的走了,有的散了,兄弟们好不容易打下的家底,论手段不偷不抢,咱们挣得都是辛苦钱,现在有人打主意,反正我燕五是一万个不愿意,所以,问问诸位都是什么想法?”
众人闻言面色俱是有异,有的畏惧、有的迟疑、有的阴沉不定。
“燕老爷子,咱们这些人说实在点都是正经八百的生意人,为了保命才练了几个上不了台面的把式,入了这劳什子江湖,家里都有儿有女的,我们要是出点事,说不定过两天老婆孩子就得去街头要饭乞讨啊,差点的被卖进妓院都有可能……”
一个掌柜打扮的富态男人满是拘谨为难的嗫喏道。
“陈掌柜,你他妈的还是个男人?他今天能抢你的钱,信不信明天就能抢你老婆,有老爷子在这你怕个甚?难不成你已经知道对方是谁了?”前者话刚说完,后面就有一个魁梧的黑面大汉瓮声瓮气的开口,嘴里骂骂咧咧,手里提着一杆铁枪。
可他一说完,哪想陈掌柜脑袋一垂,嘴里话语磕磕绊绊,见他这副模样,大汉眼睛暴睁,那还不明白。“他奶奶的,还真让老子猜中了,你是不是待会就要通风报信,出卖咱们……”
“阿铁!”
被称作“燕老爷子”的老翁蓦然开口呵斥了一句。
黑汉这才强压怒意,狠狠瞪了对方一眼,退到一旁没再开口。
老爷子望着陈掌柜,语气不见怒意,反倒很随意。“老陈,人各有志,这道理我明白,毕竟在座的大多都有妻儿,咱们争来争去不就是为了他们么,我也不怪你,只是同在一个屋檐下多年,念在往日的份上,你能不能说说,那背后的人是谱子上的哪位?”
陈掌柜脸上的冷汗涔涔而下,像是褪了一层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