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昏沉,林长风独自坐在角落。他的双手双脚都上了镣铐,不过镣铐间拖了长链子,并不约束他的行动——只因他的几道大穴被植入了银针,功体被锁,除了能活动活动手脚以外,什么都做不了。
枯坐许久,顶头小门一开,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听得看守牢房的人喊了句“放行”,就见一个少年人下到地牢来了。
就着小门外的微光,林长风认出他:“小子,你来做什么!”
柳怀音端着一个盛好饭菜的盘子凑近:“我以为,他们不会给你送吃的……”
——确实没有。
林长风不耐烦道:“等彭江一来,我就死了,吃不吃东西对我来说没什么所谓。”
“你这个人,怎么老是死啊死的,”柳怀音撇撇嘴,话头一转,“其实呢,是沈姐姐托我来,给你送点吃的……”
“兰霜……”他精神为之一振。
柳怀音赶紧解释:“你不要又想入非非,她只是同情你的处境。我相信如果今日这里被关了一只小猫小狗,她也一样会挂怀。”
“……”
他眼看着林长风的情绪又低落下去,只得把饭菜放到他够得着的地方。后者不动,他也不急,坐在一旁自顾自说话:
“大姐就去赴宴了,那个罗……堂主的宴席。我不能喝酒,被她嫌弃,”他说,“罗堂主给我们介绍了他的好多个小妾,都是容貌绝佳的小姐姐,所以你放心,罗堂主对沈姐姐看也不看……啊,这也不是说沈姐姐就不漂亮了,只是连日来一路颠簸,她脸色不太好,又素面朝天,跟那些打扮精致的,就有了那么点差距……”
“都是庸脂俗粉,浓妆艳抹罢了!否则怎及得上!”林长风闻此,终于接话,并且一只手摸向了筷子和鸡腿。
“说是这样说,但……”柳怀音道,“那些女孩子,有的才十一二岁,就挺着肚子了……”
“……”
“应是附近的人家,将女儿送来抵粮食的。”柳怀音语气沉了沉,“唉,我真看不懂了,大姐前一日还……”话音到半截,他探头看看入口处,随即改口:“怎么今日与他称兄道弟的……”
“这叫投名状,”林长风见怪不怪,“那个女人还是有点头脑。送画,又将我交出,如此一来,不仅不得罪漕帮,姓罗的还欠了她的人情,接下来要求什么事,全都好说了。”
“咦?是这样吗?”
“只是我没想到,她并不似我所认为的那般单纯。”他忽然劝他:“小子,此地不宜久留,你见机行事,若察觉什么不对,先带着兰霜与那赶车的立刻走吧!别再管那女人!”
柳怀音当他开玩笑,调侃道:“你觉得我是这么不讲义气的人吗?即便我答应,沈姐姐也不会答应。”
“呵,义气?义气一斤才几文,到最后,还不是大难临头各自飞,”他随即正色,“小子,听我一句劝,这世上愿意以诚待人的好心人没那么多。陌生人无端端肯帮你,要么是利用你,要么是算计你,反正都不会安什么好心!”
柳怀音皱了皱眉头:“你在挑拨离间吗?”
“你就当是吧!”林长风语气愈发地重了,“日久见人心。她毕竟来自北方,过去又是一团模糊,有什么居心你怎知道!”
这些话,柳怀音便不爱听了。
柳怀音挺起胸膛:“大姐的过去,我也不是全无知晓的。她以前当过兵!”
林长风脸色丕变:“你说什么?!”
柳怀音随口道:“枢盟主猜的,她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
但他的话落入林长风耳中,却是一种提示,他紧张的神情好似如临大敌:“北越的兵……原来她也当过兵……”
“‘也’?”柳怀音留意到他的话,“原来你也当过兵啊?”
林长风干咳一声,试图掩饰自己的失言:“她反正没承认,但若她真当过兵,就更要警觉!”
于是这句话,柳怀音就更不爱听了。
“警觉?警觉什么?难道她能把北方兵马引过来不成?”
“这里毕竟是南方,她来自敌国,或许是细作!”他的眉头紧拧,深深刻出三道仇恨的沟壑,“北方鞑子最易翻脸不认人,当心她卖你如卖我!”
“她要卖我早卖了!”柳怀音霍然起身,“你果然还是在挑拨离间,我不与你说了!”
“小子你……”
他便抽走了那个盘子,作势往入口处走,可是走了两步又停下。
一个少年的背影,瘦削而无力。
“为什么你们,总爱骂一句‘北方鞑子’,就好似多为南祁着想了?”他被激起了满腔不平,憋闷许久的问题一泻而出,“明明南祁没有朝廷,无人管辖,正是因为帮派横行,所以那一城的人才会只能活活等死!那样的城,在南祁多不胜数!南祁需要秩序,北越正拥有秩序,如你这样的人,却只知道提防一江之隔的同胞,难道不是可笑至极吗?!”
林长风被他说愣了,一时之间也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得撇过头去:“小鬼,有很多事,你不能理解。”
“我是不能理解!”柳怀音的情绪越发激动,“为什么大家都是汉人,却非要互相敌视,非要拼个你死我活!不管是南北互相针对,还是如今帮派欺压百姓,我统统都不能理解!我……不过就是个普通人。我的父母,很早就死在帮派的内斗之中,是师傅收养了我……以前,我以为我至少可以在玉辰山庄过平静的生活。可如今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