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公武近前一些,轻声唤道:“王爷,王爷。”光王翻过身,手脚并用爬起来,晃晃悠悠站起来。
“王爷,那边有条河。”
光王睁不开眼,张不开嘴,那啥糊了一身一脸。v更新最快/
“王爷朝前走。”
光王眼睛睁开一条缝,踉踉跄跄地向河边走去。
仇公武拉开一段距离,跟在后面。还好不是顺风方向。老天爷都不收他,他救了光王,也算给自己积德。
不要说冻饿三天,在宫廷厕所这番折腾,恶心也恶心死。生不如死的滋味。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但愿光王的后福能惠及到杂家,仇公武默默祷告。
光王一头扎进河水里,清澈的水面,立马浑浊一片。光王往河水深处游动,一连扎了几个猛子,再露出头来,才见到本来面目。
光王涉水上岸,仇公武还是和他保持距离。也许是心理作用,仇公武总是闻到一股如厕味道。
“多谢公公活命之恩。”光王叉手说。
“奴才仇公武拜见王爷,还望王爷宽恕奴才不敬之罪。”仇公武跪下道歉,光王躬身还礼,没上前搀扶,人家躲他还来不及。
仇公武从随身包袱里,取出短褐新衣服,还有一双麻鞋。光王换下湿漉漉地衣服,头发湿漉漉地散落在肩膀上。
仇公武翻出银两,递给光王。“王爷,望自珍重,奴才告辞。若是有缘,奴才和王爷还会相见。”
光王拱拱手,也不多话,转身大步离开。光王逃离长安,他的长子出生。
郑太妃派人四下寻找,终不能得。派人禀告圣上,武宗责令高仓负责此事。高仓雷声大雨点小地敷衍了事。
光王自此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人间蒸发。
众多皇子中,因为母亲出身卑微,光王从出生不受重视,再加上不慧,更是被众位皇子瞧不起。
如今不知所踪,兄弟子侄并未放在心上,任他自生自灭。
武宗和先帝不同,先帝时常驾临十六王府,和皇族亲眷欢聚一堂。武宗自打登基后,没顾上举办家族聚会。
会昌二年除夕,在兴庆宫兴庆殿举办皇族聚会。
郑太妃推脱身体不适,没来参加。光王生死未卜,她确实没有心情,再者到太皇太后一亩三分地,几十岁的人,不想看她脸色。郑太妃拒绝参加。
武宗带郭淑妃、刘德妃,长女昌乐公主,长子李峻拜见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的寝殿在花萼相辉楼,现在是四宫太后,寝殿都在龙池周围亭阁建筑。
太皇太后一身红色襦裙,衬得银发如雪。她歪在贵妃榻上,宫女蹲在身边给她捶腿。九天阊阖的王母娘娘享受的富贵不过如此。
李峻看到曾祖母,拍手笑,他不到一周岁。太皇太后接过曾孙抱在怀里。
武宗行子孙礼,恭谨请教道:“皇祖母,孙儿如何做才能成为万民爱戴的明君?”
太皇太后欣慰地笑道:“陛下,你不是都已经做到了吗?善于纳谏,从善如流,克制自己享乐之心,以国事为重。陛下,你做得很好。”
武宗再拜:“孙儿谨记皇祖母教诲。”
彭王、琼王等人过来给太皇太后请安。在这些子侄中,武宗以往是最好沟通,大大咧咧随性不拘小节。
武宗即位后,九五之尊的威仪,沉稳刚毅喜怒不形于色的气魄,令几位叔叔在武宗面前,变得拘谨,不敢逾越君臣之礼去。
一行人簇拥四宫太后到兴庆殿。外间是男宾,里间是女眷。男宾宴席像是官方宴会,不像家族聚会,都放不开说笑。好在有丝竹歌舞助兴,大家低头闷头喝酒,抬头欣赏歌舞。
武宗冷眼看去,一向占据角落位置的光叔,如今尘归尘土归土。少了捉弄对象,少了许多气氛。
一年时间,曾经手足至亲,少了几张面孔,安王、陈王、光叔。武宗叹气,最是无情帝王家,怨得了谁!
每逢佳节倍思亲,武宗是逢到佳节犯寻思,因为那几张面孔是他整没的。他自斟自饮,圣上低调,其他人跟着低调,气氛很低调。
隔壁女眷笑声不断,请来的杂耍百艺艺人表演。小猴子打鼓敲锣,戴上帽子装人,打躬作揖拜年。小丑上来插科打诨尽显滑稽之态。
但凡人做了亏心事,不可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心里毫无芥蒂。武宗在除夕之日想起来,令武宗无法说服自己完全释怀的光叔。
万家灯火团圆日,光王在山间跋涉。山中无日月,他在山林间潜行几日,太阳东升又西落。他算计日子,今天是除夕。他在山林遁迹隐踪,家人在忧虑他生死。
一眼泉水从枯叶间翻涌而出。光王蹲下身,将脸扣在泉眼上,凉津津的泉水入口甘甜。
观棋柯烂,伐木丁丁,云边谷口徐行。卖薪沽酒,狂笑自陶情。苍径秋高,对月枕松根,一觉天明。认旧林,登崖过岭,持斧断枯藤。收来成一担,行哥市上,易米三升。更无些子争竞,时价平平。不会机谋巧算,没荣辱,恬淡延生。相逢处,非仙即道,静坐讲黄庭。
清亮亮的歌声从白云深处飘过来,歌声在山谷间回荡。光王凝神聆听,辨别歌声传来的方位。会是宗密大师座下弟子,才有这样超脱红尘恬淡心性。
光王循着歌声传来方向加快脚步,不顾及脚底磨破血泡带来疼痛。远处一个人背负一大捆薪柴正下山来,原来是一位樵夫,不是大师弟子。
“新年好。”樵夫乐呵呵地问候。
“新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