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敬生要文叔回府来报信的时候,就跟他交待过,要他避重就轻地把事情大致和周节妇报备一下即可,不要提及周嘉佑人已被抓并且家中被搜的情况。
文叔谨记黎敬生的交待,只告诉周节妇她大哥周嘉佑家中生了些变故,连官差上門的事情都未曾言明。周节妇却反应极其剧烈,非闹着要去府衙里头探望周嘉佑,文叔拦都拦不住,只得跟她一起去了府衙。
刚好黎敬生也在那儿。
文叔到了府衙之后,就与周节妇分开两路。
周节妇直接去牢中找周嘉佑,他去府尹官邸后面的会客厅里找黎敬生。
黎敬生此时正与黎康生坐在桌边商讨周嘉佑被抓入狱一事。他请求黎康生在彻底查清楚此事之前,不要把事情告诉老太太,免得她老人家心里担忧,到时候对周节妇难免会存有一些看法。
“你对弟妹可真是看重,都到现在这个时候了,你不担心自己的名声会不会受到影响,反倒担心老太太会不会对她另眼相看。”黎康生一惯镇静平和的面容上,难得显现出几丝焦灼。他斜睨着黎敬生,厉声教训道,“你知不知道周嘉佑所犯的究竟是什么事,万一定罪的话,牵涉的范围又有多广?”
黎康生升任京城府尹已有好些年,从未对家人摆过官架子,彰显过自己的官威。
若是在某件事上与家人的意见不同,他也只是就事论事,不会以官衔来压人。
黎敬生和他兄弟相处数十载,都未见过他神色像今日这般严厉。
很显然,周嘉佑必定是犯了极其严重的罪行。这罪名一旦成立,不仅仅会连累到黎敬生,指不定还会连累黎家所有人,包括年事已高的黎家老太太。
黎家老太太所出的四个儿女,都算是很有孝心。
周嘉佑的事情若是会累及老太太,使得她老人家晚年堪忧的话,那黎敬生的罪过可就大了。再加上先前老太太极力反对周节妇进门,而黎敬生非要一意孤行。假如他当时听了老太太的劝告,那么事情就根本不会发生。
黎敬生本以为周嘉佑不过是生意上出了点岔子,也许是贩卖假货被人揭发了,也许是债台高筑被人报了官。不管是什么事情,总之绝不会是攸关生死的大事。
此时见黎康生这般怪责自己,他终于有些后怕,面露悔色地忙问道:“大哥,那周嘉佑他到底是犯了什么事,你实话说与我听罢。”
黎康生刚要发话,外面有人禀报文叔赶了过来。
他让人请了文叔进来,将周嘉佑所犯的事告知黎敬生和文叔。
事情的经过大概如下:有一名奉旨进城赴任的大官,在离京城还有三十来里的奇峰山脚下,被一群强盗残忍杀害。他所带的亲属及家仆共四十余人口,无一存活;所携带的财物家什也被洗劫一空。圣上震怒,命黎康生负责彻查此事。怪只怪那伙强盗做事情太干净利落,没有留下半点蛛丝马迹。黎康生一行苦苦追查多时,也没有任何收获。近日,市面上开始出现大官家中收藏的某些器具。黎康生等人按此方向查找,最后在周嘉佑家中查出大量赃物。虽然目前无法确定周嘉佑只是一个转手的中间人,还是杀人犯案的强盗团伙成员之一,但是他参与此事的罪名已经是跑不掉了。就算最后证明他只是个转卖赃物的中间人,至少也会量上三年的刑罚。
“原来那些货物就是赃物!”文叔心惊不已地喊道。
黎康生察觉文叔语气有异,便断了话头,仔细询问。
得知黎敬生差点将周嘉佑家中的那批货引进聚宝斋,他不由得以手抚着心口,满脸愠色地呵斥:“三弟,你最近是怎么一回事,看人看不切实也罢,你居然连货物的成色如何也看不切实了!幸好周家搜查得早,若我的人晚去了一步,你岂不是要把我们整个黎家都搭上!”
黎敬生自知理亏,低着头不敢回话。
文叔心有余悸,顿时唾骂周嘉佑不安好心,连官府正在追查的赃物都敢往黎府的聚宝斋里放,摆明了就是要把黎家拉下水。这种祸害人的亲戚,黎敬生最好还是早点撇开为妙,免得以后追悔莫及。
一向冷静处事的黎康生与文叔的想法类似。他劝黎敬生趁案件还未进行审查,赶紧休了周节妇,以后也不要再跟周家人有任何来往。
黎敬生还未作出决定,外面忽又来报有人击鼓鸣冤,请黎康生快些去前面升堂。
黎康生便与黎敬生交待:“你先在此坐一会儿,好好地想一想,我去去就回。”
他确实是去去就回,而且回得很快。
可是他并不是回来看黎敬生考虑的结果,他带了几个官差过来,把黎敬生和文叔都抓到了前面的公堂上。
别说黎敬生和文叔二人一头雾水,就连在府尹官邸中伺候着的小丫环们都大惑不解。有一个小丫环眼珠子一转,立即往后头的慈安堂跑,将黎康生抓走黎敬生和文叔的事情,告诉了黎家老太太。
黎家老太太哪里料到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她老人家急急忙忙地连暖手炉都忘了拿,就往前面公堂跑,同时又语序错乱地命人去黎府请周节妇和黎雀儿过来。
报信的小丫环忙添了一句:“老太太,三夫人一早就过来了,就在大牢里呢。”
“牢里?”老太太心头一口浊气猛然上涌,几近失语地尖声叫嚷,“老三的媳妇怎么在大牢里,老大把她也抓过来了吗?”
小丫环连忙解释,讲明周节妇只是去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