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领着赖先生等一众闲人热烈围观魏太太裘氏修理丈夫魏慎。正看得有趣呢, 两个媳妇子从外头进来回道:“姑奶奶,冯四那个贱人这会子不在铺子里。”
魏太太微微颔首:“抓人的事儿咱们并不在行。拿景田候府的帖子去见应天府尹贾大人, 让他派衙役抓去。”
“不可!”魏慎喊道, “她不曾有违法度。”
魏太太淡然道:“虚抬物价,欺哄良民。怎么, 老爷你不是良民?”
魏慎哑然。他发愣、两个婆子并没陪着他发愣,几步追到跟前抡起扫帚就揍。魏慎赶忙抱住脑袋朝门外跑去。出门正好看见四皇子,惊呼一声“殿下!”婆子们浑然没留意, 依然追得他满院子乱转。
四皇子悠然负手走入书房。赖先生在旁说:“魏太太, 这位是四皇子。”魏太太赶忙离座行礼。
四皇子含笑摆摆手问道:“魏大人这是怎么了?”
魏太太道:“回殿下,拙夫伙同外室谋我家的钱财。”说着,取了案上账册子双手捧到四皇子跟前。
四皇子看了看没瞧出什么来, 遂递给赖先生。若早个把月赖先生也必一脸茫然。幸而他近日忙着追求前妻, 恶补了些衣料常识, 几眼便看出来了。乃低声道:“四爷, 这进价都快赶上街头的卖价了, 其实就是走个账给冯四绸缎作坊送钱。”
四皇子想起方才那扫帚婆子说“偷人可忍、偷银不可忍”, 又笑。他点头道:“倒是怨不得你。”斟酌片刻,他问道, “魏太太意欲如何?”
魏太太一叹:“自家出了岔子,倒也不能全怪人家。让她把钱吐出来便好。”
四皇子笑道:“也是,亲夫妻明算账。”
魏太太连连点头:“四爷是明白人。”
魏慎在外头又被扫帚婆子赶上了, 哎呦直喊。魏家的管事媳妇手举景田候府的帖子招摇而过, 大声说要去府衙。魏慎忙喊“拦住她”。偏他手下护院高手好几个, 愣是没人上前,眼睁睁看着那媳妇子走了。
不久,贾雨村听说景田候府的姑爷被刁滑小民给骗了,当即亲领着一大群捕头衙役前往抓人。
一时媳妇子回来禀道:“太太,那冯四已关入牢房。”
魏太太问道:“长什么样儿?”
媳妇子看了眼墙上的画像道:“与那个有八分相似。”魏太太冷哼两声。媳妇子又说,“方才官差押那贱婢回衙门时,奴才听见路旁闲人说,这个冯四长得与旧年跟着庆王世子进京去的花魁娘子谢娇娇好生相似。”
魏太太看了眼身边的大丫鬟,大丫鬟欠身出去。不一会子回来,轻轻点头。魏太太移目画像,似笑非笑道:“一个冯四,一个谢娇娇,还有外头那两个。咱们家老爷倒是痴情。只不知这位美人究竟是谁。”乃命,“将这画像贴出去,敲锣打鼓告诉全金陵的人,谁认出来我赏银五百两。”下头的人应声而去。
魏慎先前被两个婆子打伤,此时已敷好药换好衣裳,在外头上马欲去府衙。马还没走出十步,便有魏太太的心腹婆子拿着画像出来在门外寻合适的位置。魏慎刚刚转离街口,婆子已开始钉钉子了。
魏慎来到应天府衙亮出锦衣卫腰牌,吓得贾雨村急忙接了出来。魏慎满面尴尬。他知道,依着魏太太的性子决不会替自己圆谎,唯有硬着头皮跟贾雨村说了实话。贾雨村心里早笑得人仰马翻,明面上只连声宽慰,命人将冯四从牢中放出、安置于后宅净室。
魏慎心下烦郁,见贾雨村甚懂他的心思,干脆坐下倒倒苦水。贾雨村喊人取酒来。酒入愁肠,魏慎险些吃醉了。幸而他终究明白,半醉时便请贾雨村改换茶水。二人又各自抱怨了老婆许久。魏慎去后头见冯四。冯四吓得厉害,脸儿惨白、半分血色也无。魏慎忙好生宽慰一番,让她就在知府老爷家暂住几日。
待从府衙回到魏宅,远远的看见自家门口围着许多人,魏慎心下顿觉不妙。急忙拍马近前一看,眼睛都直了。只见墙上挂着自己书房那副美人图,旁边还有个悬赏告示。魏慎双眼涨得红紫,上前要撕那告示。几个裘家的仆妇立时拦在跟前:“老爷,这个您可动不得。太太说了,人无信不立。说五百两就五百两。”
魏慎咬牙道:“我休了那悍妇!”
耳听魏太太脆生生的道:“休想!”乃扶着丫鬟缓缓从大门内走了出来,看着魏慎笑若春风拂面,“老爷,你这辈子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魏慎气结,指着她半日说不出话来。
忽见赖先生匆匆而出,朝他二人拱手道:“魏老爷,魏太太,我们家四爷想暂借这画像一观,过会子便还。”
魏太太冷笑道:“四爷倒是个好人。”扶着丫鬟转身进去了。
魏慎松了口气,忙小心取下画像交予赖先生,又一把撕下告示。门子上前回到:“老爷,太太派人写了许多告示,满城贴去了。”魏慎眼前一花,好悬没栽倒。
魏慎以为四皇子是替他解围、假意称要借画儿看,实则不是。许公公如今虽依然被关着,身边已有人服侍。听说了外头的热闹,老太监打发人告诉四皇子说他想看看那画像。四皇子也是好奇之辈,笑吟吟拿着画像去找许公公。
许公公展开画像只略看了看便笑:“原来是她。”
四皇子眼中迸出八卦之光:“公公认得这女人?”
许公公缓缓点头:“原来如此。”乃道,“这位主子曾与魏大人定亲,本县丞之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