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告诉四皇子, 他二哥数月前便说想娶甄姑娘。四皇子整个人都懵了。皇后轻叹一声,抚了抚儿子的头颈, 低声道:“你若真喜欢她, 横竖你表哥不喜欢女人,你们暗地里往来也无妨。”
四皇子怔怔的说:“二哥他算个什么意思?”
皇后哼了一声道:“哥俩都是我生的, 我焉能不知道你们。那个珍妮纺纱机极了不得。林大人之女还是个孩子,贾姑娘已定亲,孙家出了位太子良娣, 不就只剩下她了?”
四皇子急道:“不与那个相干!我真喜欢她。”
“不是说了让你们私下往来么?”
四皇子猛然想起赖先生所言:皇后怕是不愿意你们兄弟娶心上人为正妃。偏这会子他脑中乱哄哄理不清头绪, 双眼发直。后皇后又说了许多话,他一个字没听进去。皇后也不恼,反倒安慰了半日。只是娶甄姑娘之事没的商量。
从宫中出来, 四皇子急忙与赖先生商议。赖先生少不得也懵了。“二皇子?此事本是他告诉贾赦的!”
四皇子烦道:“不就是让你想来怎么回事的?不然要你何用。”
这会子他竟忽然怀念起江南的朱大郎来。终究是少年人直觉好, 且他与甄姑娘之事、朱大郎显见站在自己这边。四皇子干脆拿起笔写了封信, 细述他二哥又抢媳妇又提醒告知之事, 托他想想主意。乃仔细封好, 命心腹快马送去金陵。
赖先生少不得仔细斟酌。回家跟邱大嫂一说, 邱大嫂道:“想那许多作甚?与二皇子什么相干?他若娶就快些想法子提亲,若不娶、人家姑娘要赶紧另选姑爷。不然等皇后的懿旨下来, 岂非要嫁给兔儿爷?”
赖先生摆手道:“没那么快,少说还有一年多的功夫预备。”
“万一皇后着急提前发话呢?”
“不能。”赖先生道,“若只在京城, 委实不好办。可江南路远。这个点儿已来不及了。”
邱大嫂糊涂了。“怎么来不及?”
赖先生四顾无人, 方拉了她到跟前低声如此这般嘀咕半日。邱大嫂呆若木鸡。许久, 骂道:“被狼啃了五脏六腑的王八蛋!没人伦的混账东西!竟做下这等qín_shòu不如鬼神不宁之事。”
赖先生也叹气:“从古至今脏唐臭汉,皇帝家就没有人伦。”
邱大嫂登时蹦了起来,指着他喊:“那你还帮他们家做事!”
赖先生忙说:“四爷不是还好么?总不能一杆子打翻一船人。”
邱大嫂想了半日,道:“也罢。只是如今他母亲瞧甄姑娘不顺眼,纵然他二人成了亲,甄姑娘日后能有什么好日子过。不如你劝他撂开手吧。”
赖先生愁道:“我如今还没主意呢。若是甄姑娘肯做侧妃……”话未说完,当即挨了邱大嫂一个白眼,赶忙闭嘴。
遂静坐在小窗前思忖。皇后的这三个儿子,太子自不必说、四爷显见是有野心的,独二皇子平素一副逍遥散人的模样。如今此事做得甚是奇怪。
四爷的心思皇后必是知道的。若二爷不知道,竟特特挑着做纺纱机的甄姑娘求娶,可知他并非逍遥散人;若他知道四爷心思,还挑甄姑娘求娶,便是诚心让四爷娶不成。偏他还绕着弯子告诉一声。思来想去怎么都想不出一个说得过去的缘故。
他这头烦呢,忽听身边有响动,转身望去,正看见邱大嫂正把他两件石青色的衣裳铺在炕上。虽不曾扭头,仿佛知道他正望过来似的,口里道:“我只看看怎么拼接布料便宜。”
赖先生不由得“哎呦”一声。那两件里头有一件是前些日子皇后新赐下宮缎、四皇子跟前的掌事嬷嬷特命人给他做了身袍子。偏他今儿不知在哪里剐蹭了一下,下摆拉出了道大口子。乃站了起来:“这个可能补么?”不由得走了过去。
“也不是不能。”邱大嫂道,“若要补得不易瞧出来就得界线。这么大的口子界线未免费力气。我如今懒了,不爱费那个神。幸而你这个只在一溜上——你们京城男人竟穿马面褶的袍子!”
“那是前朝麒麟袍的样式!官袍。”
“前朝是前朝,本朝姑娘家的衣裳才做马面褶。我是干哪行的?我能不知道麒麟袍?”邱大嫂一壁呛他一壁拿另外那件衣裳过来比划。那件是前两年做的,一眼望过去料子与这个差不多。
赖先生迟疑半日才说:“这新的乃是宫里头刚赐下的新式缎子,论理说不该一样才对。”
“不一样。”邱大嫂道,“都是蜀锦,且都是大小方胜纹的浣花锦,只花色略有不同。你这一条子不过折在里头,谁还弓着腰细看可是另拼的?”
赖先生指道:“这不是露在外头的?”
“蠢材!”邱大嫂横了他一眼,拿起破口子处指着旁边道,“若要拼接上,自然是挪动这一条到外头,拼的这条折去里头。谁还看得出来?”
“原来如此!”赖先生抚掌,“邱大嫂移花接木,好计!”
邱大嫂懒得搭理他,取尺子过来量长短。
赖先生脑中忽然灵光一闪。邱大嫂这般拼补的袍子,外人必看不出来是两种料子;那个叫吕洞明的人虽与二皇子收买的小太监联络,却未必是二皇子的人,也保不齐背后另有其主。或是那小太监可能另受其贿,将宫中的消息多卖几家。若如此,透露消息之人也许想让皇后的两个儿子斗起来。
另一头,四皇子正坐在院中愣神,心中千头万绪又茫然失措。此时正是非洲菊的花季。靠墙有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