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过去好几天, 不论杜萱还是花三娘皆毫无消息。
薛家已使人寻到了花三娘的老家。原来她乃本省人,也是读书人家的女儿, 父亲还中过秀才。数年前父母双亡, 幸得伯父收养。偏她那伯母极爱财。听说小叔家的钱财日后悉数要给侄女当嫁妆,动了贪念。趁伯父出远门办事, 将三娘强说成得了疯病的小丫鬟卖给人牙子。而后只哄骗伯父说三娘得急病死了,弄个空棺材埋在土里。她伯父并未起疑心,还去烧了些纸钱。
薛蟠眉头一皱。乃命依着花三娘的来历, 换个籍贯姓氏、伯父改作叔父, 另编上一出故事。说这是扬州府新近查出的案子。虽案发地在安徽,知府吴逊大人愣是隔着地域审问明白。已判了那个婶娘秋后问斩,姑娘与叔父团聚、哭成泪人。又写了封书信命人快马送去扬州, 托吴逊帮忙圆谎。因知道顾之明和郝五两口子都在吴家, 并没提及顾念祖, 只说和金陵一桩极大极要命的案子有关。
小朱不明白原委。薛蟠道:“这是鱼饵好钓鱼。既然花三娘是顾念祖的姘头而非手下, 她就只是个十四五岁身怀仇恨的小姑娘。如果有官方平冤昭雪的渠道, 可能会燃起希望。毕竟顾念祖帮着报仇并不能还她清白名声, 这是读书人家极看重的。”
小朱点头:“你这和尚略有点子本事。”
“那可不?只比聪明绝顶的三当家略差一点子。”
因想着赵茵娘也不小了,该给她些正经事锻炼一下。二人商议着让她赶去扬州, 帮忙将假消息做实。
茵娘认真听完,收拾好小包袱。才刚走到薛府门口,她又转了回来, 直去书房。薛蟠与小朱正在议事。小姑娘走进来肃然道:“大和尚, 朱先生, 我问你们件事。”
薛蟠放下手中文书:“何事。”
“这几年我伯父做什么去了。”赵茵娘道,“他根本就不像是在铺子商行做事的样子。何况他是和尚你的徒弟,总不可能当个寻常管事。”
薛蟠诧然:“你终于发现了?”赵茵娘哼了一声。薛蟠想了想道,“那差事是你伯父自己主动请缨的。我本来觉得他不合适。”
小朱道:“我是反对的。”
薛蟠道:“可如今看来他做得挺好。”
小朱道:“那我也就不说什么了。”
赵茵娘眯了眯眼:“结果你们俩什么都没告诉我。觉海大师究竟在做什么。”
薛蟠道:“不告诉你说明没到让你知道的时候。”
赵茵娘眼珠子转了转:“他可是与子非姐姐做了同僚?”
薛朱二人互视两眼。小朱道:“你怎么看出来的?这事儿连慧安道长都没告诉。”
赵茵娘撇嘴:“他俩明面上没什么交情。前日我和宝钗想打牌一时找不着人,我上里屋喊了伯父出来凑脚,宝钗去隔壁拉子非姐姐过来。他俩有种说不出来的默契,就跟多年搭档似的。”
薛蟠挑眉道:“感觉够敏锐。横竖我俩什么都不会告诉你,你猜到了也不会说。赶紧动身吧。”
赵茵娘皱皱鼻子:“你们这态度已经够我猜出来了。”挥挥手转身走了。
耳听脚步声远,小朱吐了口气,抱怨道:“她怎么这么聪明!”
“朱大爷,那是你徒弟。”
“我也没教多少。”小朱有些怅然。
二人接着议事。谁知不一会子赵茵娘又回来了,神秘兮兮的说:“我就问个不相干的小问题行么?”
薛蟠望天:“你怎么不去问你伯父?”
“他肯定不会告诉我!”赵茵娘眨眼卖萌,“我想知道他的代号是什么。”
薛朱二人互视半晌。小朱扭头看窗外。薛蟠无奈,只得低声告诉她:“灭霸。”
赵茵娘皱鼻子:“好难听。”
“但是形象比较吻合。快走快走。”
“白白~~”这回终于走了。
赵茵娘赶到扬州,径直去了林府。林海赵文生以为她又是来找黛玉玩儿的,皆没介意。两个小姑娘见面,赵茵娘先细述诅咒案和杜萱失踪案,又说了自己这趟来的差事。林黛玉岂能没兴趣?遂帮着她出谋划策。
次日,黛玉茵娘扮作小子出门采买了些东西。而后在屋里折腾许久,出来了一个小衙役和一个小幺儿。雪雁和王嬷嬷瞧了哈哈大笑。偏两个人一开口,明晃晃的就是小姑娘,再怎么变腔变调也做不出男人声音。乃作罢。茵娘重新换上小厮的衣裳,二人同去了熊猫会。
扬州熊猫会明面上依然是个赌坊,如今由绸缎行徐掌柜之子徐大爷主持。林黛玉还是头一回来这等地方,不免好奇。只见赌坊之中个个认识赵茵娘,远远的便有人驻足等候,抱拳喊“赵姑娘”。赵茵娘抱拳回礼,威风八面一路来到后头。
徐大爷正与手下人议事,听见外头的响动便停了下来。赵茵娘进门行礼。徐大爷笑道:“什么风把赵二姑娘吹来了。”让旁人暂且避开,请她们到窗边大交椅上坐,又问,“这位姑娘是?”
林黛玉低头看看自己:“徐先生怎知我是姑娘?”
徐大爷道:“姑娘的脸实不像小子。”
赵茵娘道:“咱们俩不过扮着玩儿罢了,我自己照镜子都能一眼分辨。”林黛玉觑了她一眼,也不知谁沾沾自喜觉得雌雄难辨的,倒没戳穿她。却听赵茵娘道,“这是我叔伯妹子。”
徐大爷拱手:“小赵姑娘。”黛玉还礼。
“有件事烦劳徐掌柜。”赵茵娘遂说了传播那假案子。“吴大人会也会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