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忠顺王府庶妃窦氏抵达金陵。薛家早替窦氏预备好了办公桌。折腾完乱七八糟的事儿都三更了, 实验室众人早已下班。偏窦氏兴奋得了不得,非要看看。薛蟠和十三两个便领她过去。
有两处屋子依然亮着灯, 薛蟠低声道:“窦娘娘, 基础理科这行,因时常有东西到点儿做不完, 加班犹如家常便饭,通宵达旦亦多得很。”
窦氏点头:“我明白。我若想到了什么点子,也曾连夜开工的。”
乃走入材料组办公室。这屋子窗户开得极高。“吱呀”两声推开, 月光悠然撒入, 静谧清凉。十三高举烛台,照见靠窗一张桌上摆了块牌子,写着“材料、结构工程师窦”。
薛蟠道:“请问窦工大名?”
窦氏喜不自禁, 轻声道:“我叫龙妞。”
薛蟠竖起大拇指:“牛!这名字谁取的?”
“我爹啊!”窦氏道, “我爹最羡慕古时候的龙泉剑。说若还有个孩子, 男的叫泉宝, 女的叫泉妞。”
“令尊大人好大的气魄!”
十三说:“我来写!”
薛蟠少不得帮忙研墨, 十三挽起袖子在桌牌的“窦”字后头添上了“龙妞”二字。写完摆上还挺气派, 薛蟠率先鼓掌,十三跟上。
窦氏忙看起旁边桌上的名牌, 明儿她便要认识这些人的。十三不知何故竟颇熟络,指着空桌子一个个的介绍。“这位是李工,二十六岁, 镇江人, 本为茅山上的道士。性情节俭, 最看不得人浪费材料。他若不是最后一个离开,必要叮嘱加班的同事关好门窗。且絮叨,与法静师父有一拼。这位梅工,四十三岁,宣州梅家子弟,是你们材料组的组长。很腼腆,刚来时跟女人说不到五句话就脸红,如今已习惯许多。这位申工,十九岁,是位姑娘。金陵本地人,家里也是做铁匠的。暴脾气,耐心都花在专业上。出了实验室便如一只行走的炮仗,骂人能骂三天三夜不带重样。奈何吴人说话细声细气,没听见的压根不知道她在骂人……”
窦氏一壁听一壁取纸笔记下。薛蟠在旁呲牙:他怎么这么清楚!
次日窦龙妞便正式来实验室报道。头两天熟悉环境兼兴奋,第三天她才想起元春让她告诉不明和尚一件事。
贾宝玉的朋友柳湘莲因没见过江南,这趟跟着凑热闹。既有他,他哥哥柳湘芝又是宝玉的武师父、又是锦衣卫细作,岂能不跟着?带了三条狗。除了大黑狗的卢,还有从薛家庄子上拐走的朵朵。朵朵生了条小花狗取名追风,身上有黑白黄三种颜色,好看的紧。重到扬州,瞧这意思柳湘芝还想跟亲家叙叙旧。
薛蟠闻讯脑门子都灰了。当年他和十三没事就在柳湘芝跟前晃荡。这趟婚礼百分百掉马甲,而且是掉得嘎嘣脆那种。贫僧当然不能等着被人拆穿,抢先给他忽悠瘸了才是正道。乃直奔扬州。
柳家哥俩自然是随贾家姐弟住着。这日清晨,门外有人递了张帖子给柳大爷。
柳湘莲一愣:“咱们二人皆是客,从不曾到过扬州,哪儿来的帖子?”
柳湘芝微笑道:“我有朋友在此。”拿起帖子瞧,见上头写着:日上柳梢头,人约大明寺。他也不知这是同僚还是亲家,横竖走一趟无碍。遂起身换衣裳。
大明寺在扬州西北,地方不小。人家也没说哪个菩萨跟前会面,庙里景致也不错,柳湘芝遂胡乱闲逛。逛了小半个寺庙,拐入一条长廊。廊下坐了个年轻的僧人,抬目看见他便立起合十诵佛。柳湘芝登时认出来了,微微一笑。
和尚亦微笑,轻声道:“贫僧不明。”
“我知道。”柳湘芝道,“师父说过。”
薛蟠挑眉:“贫僧记得当时说的是另一个法号阿宝。”
“师父告诉的卢你法号不明,柳某碰巧在旁。”
薛蟠还真记不得此事了。“怎么柳施主全然不像知道贫僧身份似的?”
“我不大出京,没听说过师父的法号。”柳湘芝道,“回京后查了查荣国府,偏又拿不准师父当日说的究竟是真话,还是信口借不明和尚的名头。”
“……你们聪明人果然想的多。”
柳湘芝脸上微微动了两下。“当年,那位神都龙王曾隔门发了一声,颇为耳熟,偏我死活想不出何处听过。”
薛蟠顿时幸灾乐祸:“哈哈你现在想到了?”
柳湘芝苦笑。薛蟠打了个响指。“如此说来——”柳湘芝道,“不明师父在替那位做事。”
“非也,乃贫僧借神都龙王的势力。”薛蟠悠然道,“当年贫僧就说过,看渺渺真人不顺眼、诚心坏他的事。那是真话,只不过柳施主这般身份不肯信。”他两手一摊,“那位主子也不肯信,非觉得贫僧想替国家保住将才。关北静王爷屁事!他又不打仗了。”
柳湘芝哑然失笑。“贾珍——”
“这个柳施主不要知道的好。”
“师父做的?”
“贫僧再修行七世许能有这本事。”薛蟠掐掐手指头,“运气好的话六世就够了。”柳湘芝看他说得随意,实在不知该不该信。薛蟠正色道,“运道并非不可改。修行亦非没有捷径。”
柳湘芝皱眉。“敢问师父,修行有何捷径。”
薛蟠苦笑指天:“你以为那儿和……”又指地,“有什么区别。算了,既然利用你一回,就告诉你吧。”他假笑道,“贫僧搅了渺渺真人的局,也算一种捷径。救下北静王爷和尤三姐性命便是功德。令弟慧根极深,渺渺道兄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