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国府子弟贾蔷从山中庙里回京, 先见了伯祖父贾敬,又去荣国府给几位长辈请安。
贾母对这孩子何故去何故回半分不知情, 只当他有佛缘, 与他说了半日的佛法。
蓉蔷二人往见贾赦。东府今儿大方,送来两件难得的古董,贾赦喜不自禁。这老头还在编书,当中有佛家法器一类,不免与贾蔷议论。贾蔷朝二人使了个眼色。贾蓉以为他朋友有东西想卖给贾赦, 便寻借口出去了;贾赦也趁势打发走屋中服侍的人。贾蔷遂打听何山子。
贾赦这个混蛋不是装的,乃是真混蛋。除了何老头的名字, 他连模样都不大记得。仔细想了许久,勉强想起贾代善说过, 何山子最敬老夫军纪严明、号令如山、从无半分徇私。记得这几个词儿是因为他爹重复过许多次。贾蔷愕然片刻, 低头苦笑。远的不说;只七八年前, 宁荣二府上下,每件事皆与祖宗之风背道而驰。
不多时,贾政得人报信赶着下衙, 贾蔷过去相见。问起出家的缘故, 依然拿“有缘”二字敷衍过去。
贾蔷从宁国府用了晚饭回家,告诉奴才们自己要静思。才刚闭上门,窗户开了, 十三和法静两条鱼似的溜进来。三人商议会子, 十三提笔拟往金陵的鸽信。法静在旁胡乱出主意, 贾蔷坐着发愣。
十三敲敲大侄儿的脑袋:“想什么呢。”
贾蔷不解道:“既曰荣国公治军号令如山, 为何西府里是那般模样。”
十三随口道:“敬二伯说他老子善用计谋,也没见儿孙有多机敏。”
法静指着拟了一半的信说:“问问不明师侄可有什么歪理没有。”
十三拍手:“很是。”提笔加上。
十三在京城多留了几日,见平安无事,便拍马往长安办差去了;法静寻个小庙挂单。贾蔷每日研习佛法不大出门,贾蓉时不时强拉他看个花吃个酒。贾蔷性子活泼。按照剧本得先装半个月的闷,憋得难受,转头跟法静好一阵吐槽。法静本来爱说话,便陪着他吐槽消气。
金陵收到鸽信,薛蟠有些感慨,发了半日的愣。乃派人去松江见贾琏,自己动身前往扬州。
来到哥谭客栈,何山子正在指导几个年轻护院武艺。薛蟠长声颂佛,向护院们道:“兄弟们,打个商量。暂借你们何老爷子半个时辰,行么?”
一个护院打量薛蟠几眼道:“师父今儿穿这么新的僧袍,莫非有要紧事?半个时辰够么?”
薛蟠想了想:“大抵够了。”
“超时收费。”
“你们也太黑了。”
“彼此彼此。”
何老爷子正容亢色的大声叮嘱几句,与薛蟠同去后花园假山小亭。
二人坐下,薛蟠斟酌半日不知从何处开头,何山子也不着急、只闲闲的等着。
薛蟠乃道:“老爷子,实不相瞒,我和琏二哥哥、还有宁国府的两位打锦州兵马主意有些时日了。”
何山子挑眉:“如何打主意。”
“贾家子弟里头,称得上武艺高强的只有一位;另一位勉强算新手。”
何山子嗤道:“哪里还有武艺高强的。”神情不掩失望。
“当然不是家里教的,是一位老道士带出去教的。”薛蟠道,“便是宁国府二老太爷贾代信之幼子贾瑶。”
何山子一愣:“二将军家不是只留下个大爷的遗腹子么?”
“哦,听说了瑶三哥的故事后,贫僧如法炮制,将那个遗腹子拐入庙中,托大师兄收做徒弟,强逼着他习了两年的武。”
“当真?”何山子惊喜道,“那宝二爷可否也如法炮制一回?”
还真只惦记贾代善一个啊。薛蟠摆手:“宝兄弟就算了,胎里弱、并非习武的材料。您老又不是没见过。”
何山子想了想,叹道:“琏二爷倒可惜。”
“其实他也天赋平平。”薛蟠道,“我想跟您讨论一个话题,是蔷哥儿……就那个遗腹子,提出来的。他想不明白,为何贾代善老将军素来以军纪严明、号令如山著称,荣国府能乱成凡有可乱、无处不乱之境地。”
何山子哼到:“子孙不肖罢了。”
“俗话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会打洞。为何贾赦半分没学到他父亲的长处。”
“打小让夫人惯坏了。”
“莫睁眼说瞎话,谁不知道史太君素来偏心贾政且偏得极其离谱,贾赦为此甚至打上了金銮殿。”
“夫人没教导好大少爷。”
“那你们贾代善将军呢?人之生固小人,无师无法则唯利之见耳。养不教,父之过。若贾赦四五岁刚出现些混蛋苗头、比如瞧不起父亲的亲兵,他父亲便约束管教、命他尊重袍泽如叔父,他还会长成现在的模样么?”
何山子辩道:“听闻他小时候并不曾去过兵营,也不曾见过诸位袍泽。”
“你看吧!”薛蟠拍手,“孩子天然会模仿父母,但贾赦没机会模仿他爹。荣国府这种丧偶式育儿,让子孙无法继承父辈的勇武严明。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谁教出来的孩子像谁。你以为贾琏原先是什么好东西啊。二十岁见到亲舅舅,通身的纨绔毛病,陶四将军第一面就给揍得满地找牙。贾蔷也是。若非我大师兄是那种一丝不苟的性子,怎么可能短短两年扭转过来。可陶四将军和我大师兄得多辛苦?教孩子是很累很累很累的力气活,约束已经长大且不懂事的孩子简直心力交瘁。荣国公袖手不管,焉能怪贾赦自己长着长着就歪了?”
何山子懵了半日,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