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同僚眼神好, 这位仇都尉还真抓不住。他扮的商贾太像商贾了。
接到松江的鸽信已是二更天。小朱和张子非商议后都觉得, 钦差住的不是客栈就是驿馆。江南一带贸易繁盛,与京城往来的商队多, 故此大道旁边各种客栈很多。纵然是身怀密旨赶路的钦差,也没必要露宿荒野。且他们没有四皇子回来的准确时间点, 毕竟海上行程难定。遂连夜派出人手,扮作各种身份, 沿大道往北, 盯住客栈驿馆早起出门的主儿。果然在金陵城北六十余里地的一处客栈发现了仇都尉。
他们从金陵北门入东门出,一个人没见。踏上沪宁快速马路跑了二十来里地,前方忽然涌出两伙打架的村民,手持锄头扁担将马路占满了。仇都尉皱眉。两边加起来有三五百人, 个个是年轻力壮的汉子。不拉扯开他们旁人就甭想过去。跟来的护卫低声问:“大人, 可要动手。”仇都尉点点头。
打架的不过寻常村汉, 哪里是钦差护卫的对手,片刻工夫就横七竖八躺了一地。一个打好几百, 好几百毫无反抗之力。村汉们满口污言秽语骂骂咧咧,甭提多难听。幸而仇都尉身负皇命、低调潜行, 不然这群能死一大半。
乃拍马前行。此时天将正午,前头不远处路边有农家大婶开的小饭馆,仇都尉让打个尖。大婶做的莲藕肉片汤甚是鲜美,他们也又累又饿。鲜汤下肚, 五脏六腑无处不舒畅。然后就听大婶喊“客官怎么了?”跑了过来。同时听里屋有男人喊“救命救命”, 门外两个粗嗓门喊“倒也倒也”。遂眼前一黑悉数倒下。有人熟练将他们捆好装入麻袋, 运回金陵城。
听罢经过,薛蟠便拉上小朱踩着地道去了忠顺王府。忠顺王爷先是啼笑皆非,又有些唏嘘。
薛蟠托着下巴道:“这事儿,我和三当家完全没想过。四皇子两口子都想到可能会丢兵权。信圆师父直接笃定。亲爹有多狠,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忠顺王爷皱了会子眉道:“先别告诉大姐。”
薛蟠眨眨眼:“要不要把那个‘先’字去掉。”
“可。”
“谢王爷。”
“朱儿让人打架拦路是何意?”
小朱微笑道:“大男人丢了面子,岂能不找回来?”
薛蟠问道:“搜过了没?有圣旨么?”
小朱点头:“命四皇子即刻还朝。”
“带卷轴的还是一块锦?”
“没卷轴,仇都尉贴身藏着。”
薛蟠挤挤眼:“明二舅,我有个馊主意。”他嘀嘀咕咕了半日。
众人面面相觑,陶啸率先笑出声。忠顺王爷摆摆手:“既是无知草民所为,本王不知。”
“哦耶~~”薛蟠跟小朱击了个掌。
仇都尉醒来时,迷迷瞪瞪听见耳边有人嚷嚷:“咦?怎么还睡着?都这么久了。”猛然打了个激灵。半晌,微微眯开眼。
他正躺在一间昏暗屋中,看着像是乡下的大厨房,鼻中闻见饭菜香和锅巴的焦味,还有活禽畜味。手足被粗麻绳捆住,身边还有别人、也一样动弹不得。两个人举着蜡烛瞄几眼又走了,看其衣衫鞋袜像是寻常村汉。
待他们走远些,仇都尉低声道:“可有谁醒了么?”
便听那护卫道:“大人,卑职醒了。”
仇都尉微喜:“何等情形?”
护卫道:“听方才这二人的脚步及看其身形,皆非练家子。奈何他们这麻绳不知什么做的,卑职竟挣脱不开。”
仇都尉皱眉。半晌叹道:“竟也不免阴沟里翻船。”护卫连声请罪。
正说着,厨房外脚步杂乱、烛影摇晃,几个人急慌慌跑进来。他俩忙闭上眼装昏睡。
一个老头跌足:“哎呀你们俩就从没干过好事!快快,抬到外头猪圈去。”
一个后生道:“猪圈那么远,怕是来不及。”
一个老妇道:“先搬到旧长桌下头,拿油布遮上,旁边堵些枯稻杆子。快!”
她话音刚落,有人拽起谁的双脚朝屋子角落拖去,仇都尉瞄见是同来的一位太监。老头嚷嚷“先挪桌子”,另两个人抬开旧桌子,“咚”的一声桌腿落地。
有个少年跑进来喊道:“爷!三狗叔来了!”
老妇忙说:“他爹,你先把三侄儿拦下拖延一阵。”
老头又跌足:“都是你们做的好事!回头看我不打断你们的腿!”脚不沾地走了。
众人随即将仇都尉等抬着堆好,老妇亲替他们盖上油布,又说:“万一待会儿忽然醒了呢?把嘴堵上。”于是仇都尉等又被堵了嘴,旁边堆些枯稻杆子。
才刚听这帮人松口气笑说“必能混过去”,老妇又喊:“这些是什么?”
一个后生道:“从那几个人身上摸出来的。”
“就明晃晃的搁在灶台上?藏起来。”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方才那少年再跑回来喊:“三狗叔要过来了!”
老妇道:“快快你们都出去!”几个男人瞬间溜走。
有人进来了。老妇道:“呦~~三侄儿如何跑到我们女人的地方来了。”
一个男人道:“七婶,我跟您打听一声。二牛三牛今儿又打架去了?”
老妇叹道:“可不么?你七叔也不管。但凡人家给钱,他俩也不问亲疏远近、可是同乡同姓,都去帮人家出力气。你说他俩都二十多岁了,也不肯下地、也不愿意学小手艺。他三哥,你们衙门……”
男人道:“我们衙门倒用得着人手。七婶,他俩回来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