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探春将几个爷们抢白一顿走了, 留下三人在奶茶店面面相觑。半晌, 范大爷询问这姑娘是谁。
孙溧朝外抬了抬下巴。“知府贾大人的妹子。”
范大爷一愣:“莫非是早几年的不肯做四皇子侧妃那位?”
“咳咳。”薛蟠敲两下桌子。“废后张氏的脑洞就不要当成真事来说了吧。她还想让四皇子妃做你弟媳妇呢。”
孙溧下巴都快掉了:“皇后?”
“废后, 谢谢。”
正说着, 范大爷冷不丁“腾”的站了起来,双眼发直。薛孙二人顺着他的眼光望过去,什么都没看出来。不过是满店的学生罢了。又过会子,范大爷拿起脚想走。薛蟠顺手一捞, 紧紧抓住他的胳膊。范大爷连甩两下没甩掉,回头喝到:“放手!”
“放你个头!”薛蟠面黑如铁, “你想作甚?”范大爷再挣两下,薛蟠的手跟铁钳子似的。“走远了。”范大爷直往前撞。薛蟠多大手劲儿?硬拽着他纹丝不动。
孙溧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怎么回事?”
“他盯着一个女学生。”薛蟠道,“贫僧若放手他必然追出去。”
范大爷急道:“她像淑荃!”
薛蟠皱眉:“那就更不能让你生皆非可为妾者。就算你跟大奶奶和离,儿子必然留在范家,人家姑娘也不可能做后妈。昌文公主那种婆母,她们岂能忍得?周旋于太太奶奶当中的日子, 她们也过不得。飞鸟是飞鸟, 游鱼是游鱼。天海相隔,天生陌路。”
范大爷呆若木雕泥塑。
孙溧瞧他有些可怜, 低声道:“出家人慈悲为怀,何苦来说得那么狠绝。”
薛蟠一叹,放开手道:“若不从一开始就把念想拍死, 范兄难免会起心思。此事确实半点机会都没有。范兄, 你还是上黄山去吧。”
半晌, 范大爷怔怔的说:“我认她做妹子。”
“人家不见得想认你这个哥哥。”
孙溧咳嗽两声:“和尚, 过分了。”
薛蟠叹气:“出家人不打诳语。范家的门风是万事以家族为最优先。嫡支女儿居然守望门寡!贾探春能骂个七天七夜。范兄啊,所有你能给的都不是她想要的。”
孙溧道:“话休要说死。万一姑娘某日遇到麻烦呢?”
“人家学校有基金。举个例子。旧年扬州如意女中的一位女学生,本是她父亲老来得女。父亲一死,异母哥哥便想将她嫁去外省做续弦兼后妈。她向学校求助,校方出面交涉、让她跟兄长分了家。”
“此事我仿佛听过一耳朵。”
“你前未婚妻沈小姐是她同学。”
“……”孙溧闷了。
范大爷忽然说:“依我看,此校有意将姑娘当男子教导。”
薛蟠点头:“嗯,差不多。”
“我认她做兄弟,可否?”
“你怎么就死心眼儿?”薛蟠无语望天。
孙溧劝道:“这是范兄的心结。”
“贫僧如何不知道。”和尚跌足,“其实就是一种补偿心理,治标不治本。”
“先把标治了,再琢磨什么本不本的。”
薛蟠让他堵得没了词儿。范大爷起身一躬到地。薛蟠长叹:“何苦来。”又摇头,“罢了,你若被人家老子兄弟揍贫僧不管。”
他们这趟过来并没带着随从。乃离开奶茶店,先到左近薛家一处宅子住下。
此乃现代简洁风格建筑,范大爷不免好奇,里里外外转圈儿。半晌道:“听闻这些新式样的屋子皆甄大奶奶主持修的。”
“对。”薛蟠道,“从纯利益的角度说,瑁大嫂子挺倒霉的。好端端一个名门千金,嫁给大傻子甄瑁,还是续弦。外人都以为婆家富贵,就跟她得了多大便宜似的。殊不知甄家接驾了整整四次啊四次!银子花得跟流水似的。甄家爷们老太太个个都在做梦。很诚恳的能把它当呆死坏账勾掉。范兄,是不是觉得很熟悉?”
范大爷苦笑:“我家上上下下也都惦记祖宗功劳。”
“甄瑁做房地产买卖赚钱填补窟窿。他是个棒槌,只能瑁大嫂子操持。好不辛苦。”
孙溧道:“不从纯利益角度呢?”
“寻常少妇哪来的机会做事业?才华白白糟蹋。从这个角度她简直不能更幸运。孙兄。”薛蟠正色道,“你家并未债台高筑,你也不会像甄瑁那般肯为了媳妇跟父亲拍桌子。”
孙溧登时泄气:“这个我清楚。”
“要不从京城求个媳妇,送入女学读两年书。人当然会变。但你娶都娶了,轻易不至于和离。”
孙溧一言不发转身上楼。
范大爷望其背影好笑道:“何苦来欺负他。”
薛蟠摊手:“他分明比甄瑁聪明得多。甄瑁几句话就点醒了,他费了贫僧多少口舌。”
思忖片刻,范大爷也上楼去了。
薛蟠有些无聊,伸着懒腰往后园溜达。花圃中一位花匠正坐在大槐树下歇息。见他过来,摘下大草帽——竟是觉海和尚。薛蟠趁势往旁边一坐。
觉海道:“此处离第一女中近,我猜师父会过来。”
“猜的真准。”
“既是范家大爷到访,我猜师父必然会哄他去松江第一女中,好显摆杜小姐之变化。”
薛蟠侧头看了看他:“该不会……形容与淑荃姑娘相似的那位,是你安排的?”
觉海点头:“是。”
原来张子非老早便已查出淑荃的来历,乃江陵县人氏,传信回江南。觉海当即派人直奔江陵,寻到她们家老街坊问出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