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老师世界历史大讲堂开讲的第一堂课就有人破坏课堂气氛。捣乱者正是年龄最大的旁听生林海。
讲世界历史, 为了给学生们一个直观概念,需要用到世界地图。薛蟠这趟本是为了对付郝四而来,压根没带地图。因想起去年林黛玉生日时送了她一只自家特制的地球仪,遂打了个借条借来使。没想到林海一听他说咱们脚下的大地是个圆球, 立时道:“莫要胡言乱语。天圆地方尽人皆知。”
不待薛蟠开口,林黛玉先说:“渔船自海上来,桅杆尖子先出, 而后是风帆, 最后方是船身。若非地球是圆的, 岂不是应当整条船悉数现出?”
赵茵娘接着说:“二百年前, 葡萄牙航海家麦哲伦先生业已环球航行过一圈儿了,历时三年。虽然他中道崩殂。”
林黛玉道:“不对,不能使中道崩殂这个词儿,得用出师未捷身先死。”
“停!”薛蟠比了个手势, “这些你们下课讨论。我们继续。地球是圆的。在地球上……”
林海还是不答应:“如此大事不可乱来。《尚书》中曾述,帝尧命羲和、羲仲、和仲、和叔分赴四方……”
“老大!”薛蟠瘪嘴道,“咱们在讲故事, 您老就当故事里的地球是圆的行不行?”
“对对!”林黛玉本来欲反驳她老子,闻言便说, “既然说故事, 就当故事里是圆的。”
赵茵娘连连点头:“嗯嗯。故事里圆, 出了故事还方, 这总行了吧?”
偏她俩脸上明明白白写着:不跟这个啥也不懂的外行人计较。林海面子上挂不住, 恼道:“老夫不听你胡说八道。”拿起脚来就走, 眼角余光瞥了眼赵文生;赵文生稳如泰山岿然不动。
薛蟠冲林海的背影摆摆手:“林大人好走不送~~欢迎下次再来。”
小朱冲林海的背影摆摆手:“林大人好走不送,下次再来小点声。”
林黛玉冲她爹的背影摆摆手:“爹爹好走不送,下次再来只当听故事。”
赵茵娘才刚摆手还没来得及说话,林海回来了。“咕咚”一声坐回原座:“姑且听听你信口雌黄些什么。”
薛蟠撇嘴:“行吧,您高兴就好。”乃吃了口茶清清嗓子,重新举起地球仪指道,“此处便是美索不达米亚平原。这两条河,分别叫做底格里斯河和幼发拉底河。我先来解释一下何谓平原……”
在座之人大半毫无地理常识,薛蟠累个半死还没解释清楚冲积平原是个什么东西。遂无比怀念后世的影像纪录片。他本想把地理给抛下直接说苏美尔人,斟酌再三还是觉得不能绕开。乃列举了本国的几个实例。不曾想竟是林海秒懂,得意得胡子都快翘上天了!还瞧了徽姨好几眼。徽姨笑而不语。林海遂摇头晃脑解释生听不懂。不多时徽姨也明白了。第三个懂的居然是贾琏。议论了大半个时辰,满座可算弄搞清楚了何故冲积平原易农耕。众人登时兴致勃勃。
随后开始了第二个麻烦:城邦。因本国大一统多年,这回换林海、徽姨等人难以理解,倒是林黛玉赵茵娘秒懂。
第一堂课折腾将近两个时辰,才刚刚说完几个基本概念。薛蟠这才明白,自己原先计划的半个月科普世界历史简直是痴人说梦。什么霍格沃兹的故事就……天晓得了。下课时王熙凤提议,不若白天接着讲。遭到了林海贾琏等人的一致反对。
次日白天一整天,薛蟠都与小朱在一块儿捯饬教学道具。薛蟠觉得,若没有图画,这帮人还不定把巴比伦、亚述给脑补成什么。小朱有了正经事做,也就暂时不伤害布老虎了。
然而小和尚再次高估了古人的理解能力。之后整整五个晚上,其间插播了两堂课的原始文明和石器时代补充教程,才勉强让众人对苏美尔人有了个基本概念。顽固老儒生如林海,也终于接受了“外族定下律法比我国更早”之事实。赵文生却始终理解不了芦苇如何能做房子。为了不耽误整体进度,赵茵娘自告奋勇明儿替她叔补课。
第二天,林海特放了赵文生的假。赵茵娘找来一大堆芦苇,作古认真给她叔父演示芦苇之韧。薛蟠等一众闲人围观看热闹。偏这会子有人来报,门外来了位远客找贾琏。门子说琏二爷上衙去了,他便改问不明师父可在。薛蟠忙大步而出。
来到门口,只见一人一马候在石头狮子旁。马是黑马,略有棕白色杂毛。眼睛比寻常马眼略小,莫名有种鄙夷之色。人是个军汉,约莫四十上下岁,身高八尺风霜满面,背后背着长弓。络腮大胡子遮住半张脸,与他的马同款表情。半眯着眼睛无精打采,若没那身衣裳,简直与街头混子一般无二。薛蟠赶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这军汉打量了他几眼,拱手道:“可是不明师父?”
“正是贫僧。敢问施主有何贵干?”
军汉低声道:“我姓陶,奉端王府三爷之命来见师父。”
薛蟠眨眨眼:“贫僧若没记错的话,贫僧妹夫贾琏大人之母便姓陶。”
军汉咧嘴而笑道:“我是他娘舅。”
薛蟠这才定睛细看此人——眼睛睁开竟是一双桃花眼,跟贾琏的一模一样。哎?他老人家若能刮个胡子就好了,看看舅甥俩究竟多像。却听军汉哈哈大笑:“路上懒得刮。”薛蟠猛的反应过来:自己刚才把腹诽给说了出来。遂讪讪的合十行礼,又请教军汉名字。军汉道:“我名叫陶啸,便是虎啸那个啸,行四。”
薛蟠点头:“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