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日,谢桓回到宛华堂,恰逢谢兰庭等人来请安,连氏正说着,决定让谢疏安明日护送她们去浮金楼。
起因还是夏妈妈早上突然告诉谢兰庭,说夫人的生辰快到了。
谢兰庭当时有些惊讶,夏妈妈说:“按照府里的惯例,小姐总要给夫人准备一份体面的贺仪。”
她记得,巴陵郡主会给定王妃做衣裳以示孝心,大凡女儿应差不多都是如此,但是眼下,不说是时间来不来得及,她也没有那份精致的女红活计。
而后又问了夏妈妈,谢如意她们往年都会送些什么?
夏妈妈说:“二小姐送的是亲手绣的屏风,三小姐是一副云肩,大少爷和二少爷多是外面寻得的宝贝。”
她转念一想,自己还是不要自曝其短了,是以就来与连氏说,要出去看看卖首饰的地方,恰逢其他人也在这里,因着谢如意的央求,连氏觉得是三姐妹独处的好机会,又问了谢疏安正好有空,这才答应了下来。
谢兰庭本来是打算自己去的,现在变成了一大队人,她也是有点无奈。
才说完,谢桓就回来了,满脸的喜形于色,颇为难得,连氏问他:“侯爷这么高兴,是有什么喜事吗?”
“是慕家洗三宴下了帖子,”谢桓放下了手中的东西,对连氏笑道:“穆怀兄失了一女,却喜得贵子,也是大幸了,需得恭贺的好事,你为我备置一份贺礼,待明日与他贺弄璋之喜。”
连氏闻言手指交叠,笑了笑应道:“好,这的确是喜事,妾身会让人准备好。”谢兰庭却清楚的看见,她的嘴角僵了僵。
事实上,不止是连氏,房间里听见这话的母女四人,内心都不约而同的静默了。
谢疏安和谢疏霖听到后,没有半点异色,他们根本不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对劲,甚至谢疏霖还笑哈哈道:“穆家伯父今年是交了好运吗?”
谢明茵小声嘀咕道:“毕竟是死了女儿的吧,有那么可喜可贺吗?”
谢疏安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冷淡道:“小小一女儿,怎堪比香火延续。”
告退之后,谢明茵一直很消沉,心情不太好,声音也闷闷的:“长姐,我先走了。”
兰庭颔首:“嗯,慢走。”
虽说应了声,谢明茵却比平日走得更快,仿佛飞也似地,想要逃离这个令她畏惧的地方。
回去的路上,兰庭站在廊桥上驻足,贪看了一会风景,碧釉瞧着她沉思的模样,不由得问道:“小姐,今天看上去,都不大高兴?”
“你觉得为什么呢?”
碧釉吞吞吐吐地问道:“是为了侯爷说的洗三宴吗?”
兰庭轻轻拢住耳边发丝,手臂压在栏杆上,慢慢道:“是啊,那位穆大人是否高兴,我不知道,但父亲这样的同僚,却大多都觉得是大喜,在他们看来,死掉一个女儿,换来一个儿子,是稳赚不赔的好事。”
碧釉和红霜也垂下眼皮,抿着唇不说话了。
今日这件事,或多或少,对谢家的几个女孩子,有些刺激与震撼。
这是个重男轻女的世道,她们都知晓的很清楚,但这样冷酷无情的对比,依旧令人胆寒。
碧釉呐呐道:“奴婢不知道该怎么说啊,奴婢就是为了几袋粮食,被家里卖掉的,进府里三年,运气好来伺候大小姐了。”
红霜跟着点了点头,说:“奴婢也是,家里为了给哥哥说亲攒聘礼,就被卖掉了。”
好像生而为女,就是一种罪。
“可见,这女子将自己放得再低再卑微,也是不够的,你退一步,他们就要你退两步,你福了身,他们就要你双膝跪,甚至你认了命,他们还恨不得你未出生。”兰庭忖度地说着,不由得摇了摇头。
今日那穆大人之女,分明死掉是一件伤怀的事情,可大家纷纷只觉得,死掉了一个赔钱货,好高兴,好高兴。
碧釉掰着手指头道:“可是小姐,世道就是如此,咱们这些女孩家除了认命,别无他法,不过,幸好咱们是侯府里头,怎么也要比外面居无定所的人强啊,您日后又有侯爷和公子这样父兄撑腰。”
谢兰庭吐出一口气,还是沉着眉:“我是想说,就是因为身为女子,才万万不可自轻自贱,因这世人根本不会怜悯你。”
“唔,是这么说的,不过,太刚烈了也不好,懂得变通才是人啊。”碧釉很早就觉得,大小姐性子里还是挺强硬的,一般这样的人,就比较容易不屑于变通折中。
谢兰庭摇头,笑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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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棠居里,青墨看着小姐的背影,轻叹了口气:“小姐,喝口茶吧,您看书都看了半晌了。”
谢如意随手掩卷,闭了闭眼睛说:“我又哪里喝得下呢,谢兰庭一日在侧,我就一日不得安宁,思来想去,还是不能放过她。”
青?”
谢如意摇头道:“你不懂,在这个家,就该这样。”
这个家里,能给女儿的东西是有限的,她从很小的时候就意识到,所以,谢家的这些姐妹里,她也不愿意与谁交好。
哪怕是曾经以为的亲妹妹谢明茵。
“况且,怎么不好,我又不会做的太过分,只是让爹娘别那么喜欢她,还不行吗?”
青墨垂首静静地听着,谢如意的丫鬟青墨等人,都是家生子,几代人都是侯府的人,从小就在小姐身边长大,她太了解自家小姐的心思了。
谢如意继续道:“你又不是没听见,今天这事给了我极大的警醒,先前